《风落尘心》

文/随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死”而复生

落尘觉得自己死了。

尘间事物在离他而去,天边的云朵却触手可及。

跌落悬崖的痛仿佛在游离躯体,尚在白天却似天际星辰都在暗淡……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疼痛醒来方知,在奄奄一息时被采药路过的叟人救了回去。

摒弃所有的纷争,在清寂的谷中与虫鸣鸟语相伴了半年光景,如同接受自然的洗礼,叟人也传授了简单技艺给他,身子稍微好后又再次背起自己的重剑,告别了恩人走出山谷深处。

此时正值初夏,落尘低头看了下潺潺溪水中的倒影,原本过分俊秀的脸庞有了些许棱角和久离尘间的淡泊。

一场被伏击的战役摧毁了信任他的所有人,逼至悬崖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勇士们几乎陨落了,有恨吗?对谁!

落尘因为从小长相超尘如仙,生怕没有威慑力此前一直带着面具。他是泾国国君暗藏的战斗力量,隐秘将士落六郎在薛举城暗中传颂,外人没有看过他的真颜。而今面具碎了,他已无需假面人生,那场战役的蹊跷至今萦绕心头,对于战役,落尘和他的士兵们从未失过手。

落尘蹲下身子,面庞布满了很多细小的疤痕,那是悬崖边一路的枝叶划伤所致,看至眼角处,似浮云一朵的印痕特别清晰映着故事,却没能给他增添狰狞反而多了丝不羁和沧桑。浮云瞬间幻化成美丽身影,她是否还在等着他归去。

一片不知名的树叶零落水中,涟漪模糊了他的身影, 他已经“死了”,也许薛举城都已经知道他陨落的消息,也许根本无人问津。受伤的右腿已如常人无异,除了露出皮肤的地方些许很隐秘的伤痕。

听恩人说此处靠近北方,已经和大漠相去不远,他必须回到自己的薛举城,那个柔美的身影时不时闪现在脑海,还有落家。他“死”后不知道她们现状如何,半年的时间也许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也许已经天翻地覆。存着侥幸,落尘启程了。

途中不幸还是被途径的贞族俘获了去,看落尘的身手暂且被关押起来,随后打杂养马。一次无意中说了句决定性的战略建议便被调入营帐,跟着贞族二首领打了几次部落战役。一次战役关键时刻救了二首领的命,他的稍稍表现就被委以重任,草原上的人很实诚,信任了就不将改变。

落尘没有透露真实姓名,改名叫尘落,也隐了真实实力。他起初想借机逃走,后来决定深潜营中窥探军情,以便日后为了在大漠和中原间周旋。

在大漠中,他又活了过来,在薛举城却是一个“死”人,有时候做一个不知名的“死人”也许更好。

噩耗

“兮儿,又穿男装成何体统!”

“母亲,去看落家妹妹,去去便回,母亲让兮儿去吧……”

“唉,落家那小子刚走你就......看来落家小女的名声马上要毁在你手里了 。”

“母亲, 别人怎会知女儿去看落攸。”

“难不成你......”

话未出口一个俊俏“少年郎”提起衣摆出了凡楼隔壁的小门, 人影一闪几乎没了踪影。“少年”的母亲收回了刚要跨出去的脚,朝后使了个眼色,一个其貌不扬看似身手不凡的男子跟了出去。

那“少年”便是凡楼的千金风兮,母亲是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白夫人,凡楼应有尽有,以服务周到闻名城中。风兮刚傻傻地数完天边轻轻漂浮的云彩,心中偷偷念过悄悄流逝的日子。纤薄的云彩变幻着精妙的图案,待看到出神时就发出淡淡笑意。走过的人顺着她的视线就会看到一朵变幻的浮云,如一个修长的人影,恍惚间便飘然瓦解,兮儿心中的影子映在了带笑的眼角。

想一个人有时候很幸福。

薛举城没有宵禁,日落西头后坊市街道店铺会至二更前关闭,没了热闹街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所以趁日头还在天边,风兮便出了门去城中的落家,她打小就认识了落家兄妹。

走街串巷风兮到了一户宽宅大院,朝守军眨了眨眼睛闪了进去,见到里面的人风兮拿出胸口包起来的东西笑了笑递过去,里面的人不好意思收下了,看来很熟络了。

“兮儿小娘子,好香,烧鸡啊!快进来,估计小姐盼着你来呢。”门内的人左右看了看,大伙晚上又可以一顿好酒了。

风兮找到了洛攸的闺房, 敲了敲开着的门闪身进去,顿时房内传出一阵欢笑声。风兮到落攸这儿一般是为了打听落尘的消息,听说不日他即将完成任务归来,风兮抑制不住的兴奋。

落攸还听父亲说到几月后会有大漠贞族使者出使泾国,怎奈泾国国力日渐衰退,所需马匹等需要北方部落增援,搞好关系至关重要。此次使者来泾国国君必定会向其示好,风兮怎么也想不到泾国接下来会那么牺牲示好。

日头西下,风兮闪身出了落府,落家老爷子掌握着泾国的兵权,在薛举城举足轻重尽管极力低调行事,还是难免引来泾国各路朝臣的忌掸。不久前一个革新派新臣因为城外守兵的一幅拙画就被迫骑着毛驴回了老家,泾国安土重迁,国君不愿看到城民流离失所,因此也限制了国力的发展,变则通!

落家不想淌那浑水,况且落家小子落尘又是英勇善战,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兮出了落府后,丢了几十文钱租了一头毛驴轻轻抽了畜生屁股一鞭子,然后举着鞭子哼着小曲浑然似一个俊男儿样乐颠颠往家赶。

泾国内马匹不多,需要同大漠部落采购,即使城内有钱的主也是以毛驴代步,甚至大臣上朝还有牛车代步的,要想得到打仗的马匹除非占领北方的部落。风兮不一会似乎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只看到吹过的风带起了街道零落的枝叶,而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拐角一个黑影被跟随风兮出门的男子撂倒了,落府似乎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落尘一走两月,风兮的母亲白夫人不觉得,风兮心中却似已隔了好几秋了,几秋就是落叶化泥又嫩芽在枝头,绿了又黄了飘了好几遍。虽然她性格爽朗,性情跳脱,心中的思念却是真切的无法抗拒,落家落尘自小跟着他父亲熟悉军营生活南征北战。风兮现在想来似乎自小就喜欢他,那种喜欢直至有一天仿佛剥开云雾般清晰,落尘浑身黝黑回来出现在她面前,无法抑制的思念加之男子的那种气息迎面拂来,风兮知道心中已无他。

无他,她想也无别!

落尘此次任务前,在凡楼深处避开白夫人对风兮倾诉了心意,他怕回来心中的明月成为镜中月,况且许多年轻后生都在打听风兮的喜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新月岂能让别人摘了去,况且经历数不清的别离后,再次看到古灵精怪的风兮,落尘觉得其她人都仿佛黯淡无光。

时间流逝,几月后,不常出门的落攸踏着柔弱的身子亲自来了凡楼,她从没亲自来过风兮处。凡楼不是她这类官家女眷光顾的,找到风兮后她泣不成声成了泪人,留下一纸匆匆离开。风兮摊开纸看后身子颓然跌落在扶廊椅上,靠手撑着才勉强没倒下,此时天边漂浮过好多铅色浮云,似大雨狂风将至。

落尘死了!

落尘被人逼至悬崖人马俱损!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身陨,在风兮心中他是百战不败的神。

他不是七夕之日还要来凡楼提亲!他不是……

风兮眼中的光一瞬间散了,消散在天际,随着落尘去了,此后暗淡无光。

凡楼深处的一处阁楼上明月没了以往的皎洁,蒙上了泪花。

贞族可敦

零星飞雪飘在大漠上空,给一望无垠的大漠铺上了冰冷的灵动,七月天飞雪实属罕见。

风雪中一片隐隐泛着火光的营帐在荒漠上略显清冷肃穆,风雪中旗帜上赫然飘着一个“贞”字。

一袭身影端坐在营帐口望着漫天的雪花,男子身材修长,手中端着杯盏放在膝盖上蹙眉凝神,不经意飘入酒杯中的雪花瞬间失了影子。他用脚踢了踢营帐口积聚起来的白色叹了口气。去年的七夕杯盏映出的是夜幕上一轮皎月和酒杯中的一对俏丽人影,而此时脑海中的纤丽俏美身影幻化入酒杯,一转身穿着男装俏皮可爱凝视着天边的云彩。

片片铅云飘过苍穹,给这草原带来了不确定。

落尘很担心自己家里,父亲长久征战身体欠佳,也许是该回去了。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落尘虽然善战但并不希望战争,他见多了民不聊生,士兵流血的画面,但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现状。泾国该如何发展,如今草原各部落已经很强大,贞族也许也会面临被另外一个新崛起的部落吞并的危险!

“落少主,恕卑职胡言乱语,七夕飞雪似有大事发生,你还在寻着法子回泾国吧。”

“哦,奴仙此言何意?薛举城有变?”

“奴前几日看到南方星辰暗淡,老奴忧虑的是今日又是飞雪,少主所想之事或人似有变端。”

落尘一直很信任这位奴仙的预言,拿着酒盏的手一抖,酒水洒出一片滴落在膝头,洒落在营帐口融了雪色的白,如同去年月亮的影子在涟漪中碎裂成一片的样子。

落尘战绩斐然升任护卫,有了自己独立的营帐,又无意间在贞族遇到了自己曾经救助过的占卜师奴仙,曾经使他免于杀身之祸,奴仙感激不尽,本以为余生无缘再遇,哪知竟然在大漠相见。

“即将七夕,奴仙是要我坐卧不宁啊。”

“老奴不敢,少主还是找机会离去吧, 我知少主是心系苍生之人,但是风云有变。”

“走!何尝不想,我本想探探草原战斗的实力,我泾国和草原部落间的矛盾已经日渐加深。”

落尘将杯盏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进入营帐,看了眼低案边的重剑目光凝重。

奴仙懂得占卜,幼时师从桃源山某位世外高僧,仿如贞族的萨满。他望了一眼落尘的背影看向雪夜轻叹一声,白色浮息游荡在夜色的黑幕上格外苍白,蹙眉抬眼望向天际。大漠孤烟起,游牧民族飘忽不定,他也看得出落尘的忧国思乡之心切,他真真切切看到了有大事发生,他怕落尘担心故没多言,如此之地遇见救命恩人缘份匪浅。

没几日,贞族内部很大动静,据说之前出使泾国的使者正在返回,泾国有女陪嫁过来,营帐各处欢天喜地。落尘无心感受欢乐想着此女会是谁,他知道泾国君主没有尚未出嫁的女儿,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一日,突然大汗营帐来人邀请落尘去见纳坦,奢华中略带草原腥味的帐房传出震碎空间的说话声,还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欢笑。纳坦头发微卷脸色黝黑泛红,看到落尘进帐笑意不减地挥手示意。

“尘洛,本王高兴,来赐酒!”旁边的人端酒洒满杯盏递向落尘。

“你们泾国君主赐婚与我,想来汉族也不得不攀附与我!哈哈哈!”一饮而尽,落尘一时间觉得他沾满酒渍胡须很碍眼,言语也带着不可一世,但也只能微笑掩饰内心的不屑。

“此乃幸事啊!我先干为敬!不知泾国哪家小女有此福气?”

“落家,不可一世的落老将军你可曾听说过?落家小女倾国倾城本人早就仰慕已久,如今已被泾国国君封为公主。”

落尘脸色立马一沉,转而双腿微颤,不易察觉地往边上退了半步,没能逃过大汗的眼光。

“怎么,尘护卫认识?看你脸色似乎不悦?”

“怎会,据我所知落家小女体弱多病,如何能在大漠生活。”

“无妨,来了大漠身体自然好,你瞧,我们草原哪有体弱多病的女子,都是彪悍健壮的,尘洛可有倾心之人,本王做媒,哈哈哈哈,莫非你也喜欢本王未来的可敦?”

“大汗说笑了,我等无名之辈怎敢高攀落家千金, 不,公主!”

“那就在我们大贞族物色吧!哈哈哈!”

“大哥,小弟在想这也许是泾国君主的制衡之术,此来一举两得,既制衡了落家也愉悦了大哥。”

贞族的二首领插了一句。

“你用脚趾头想想也是啊。”

纳坦怼了他一句,二首领没趣地退后了。

落尘此时联想到了自己的“死”,估计也是个阴谋,怎会那么巧,自己的行动对方都知道,道路也似乎是事先探知的,难道是泾国那荒唐的国君忌惮落家到了这种地步,想到此,落尘心不由一惊。

走出大汗的营帐,此次纳坦大汗派他去接亲缘于他也是泾国人,能让新可敦比较安心。明日出发,半月后应该就可遇上送亲的车马。

落尘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的妹妹落攸被和亲到了贞族,想来父亲应该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该计划下如何带自己的妹妹逃走,落攸自小体弱多病他越发担心她的身体,又想到奴仙说的大事是否就是此事。

又想到那个俏皮身影,本该来年春暖花开,杨柳依依时就回到她的身边,再说服自己的父亲于七夕之日就迎娶她回府,虽说她的身世不很光彩但是落尘顾不了了,此生非她不娶!

出乎意料

第二日,落尘因心中焦虑,他没有耽搁就带着一对人马出发了,雪色渐渐化了,太阳又耀眼地挂在上空,大漠上烟尘起,连夜赶路的一行人快马加鞭驰骋着。

不日,依稀可以看到原野上点点绿色枝叶和稀少人烟,隐约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马驮着很多箱子和物品缓缓过来,同行有个领军和不少守军,落尘看出也有江湖人士。

落尘一副大漠贞族人打扮,胡子长如野草也不刮,这模样除了自己的近亲估计没人认得出,况且他此前领兵打战都带着面具,估计车队中除了妹妹花些时间会认出,其余人根本无从辨认。

落尘的马队慢慢靠近了车队,他看到行驶在中间被保护起来的似乎是妹妹的马车,心中稍稍欣慰了些。泾国车队也观望到了落尘一行人,拿起兵器护好车马物品警戒起来,同时车马全部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此乃泾国送亲车队,请速速让开!”

“这位将士,我等乃贞族接亲的马队,来迎接我们草原未来的可敦。”

“可有手谕?之前也遇到类似抢婚的马队,幸好来人不多尚对付过去了!”

落尘心又是一悬,

“落家姑娘可无碍?”

“无碍!我等拼死也要护好她,幸好她也是个机灵的女子,谁说落家千金体弱多病,我可见识了她的勇敢。”

看过手谕将士吩咐暂时休整,落尘看出他紧绷的心似乎稍有松弛,少了先前的紧张。

当听到说妹妹机灵勇敢落尘有点不可置信,妹妹何时是个不怕事的主,难道一年不到的时间已经成长,这个妹妹也是自己心头的牵挂。

落尘随即跳下马来到妹妹的马车前,帘子刚才似乎微微在动,虽然刚才他和领头讲着话眼神却抑制不住看向妹妹所在的地方,迫切想知道她的近况。因她自小体弱多病,长大虽稍微改善了些但还是烦忧她水土不服。

他这个妹妹对哥哥自小佩服和尊敬有加,落尘一直听落家下人说尘少主是落姑娘眼中的神。此时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也不想节外生枝暴露自己。

半月后的大漠天空已经蔚蓝无云,似乎是个心情舒畅的好日子。

“姑娘,在下尘洛,是贞族派来迎接的马队,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可有任何不适?”

“尚,尚可,将士姓尘,叫尘洛,尘洛,落,尘......”

落尘心中一惊,随着车内轻声自语,落尘既担心自己的妹妹悟出了名字的联系,又希望她认出自己。但听着车内的声音怎么不似落攸,倒有点想那个俏影,落尘一时失神了。

帘子微动,一张蒙着薄纱的俏脸出现在车窗口,看到眼前这个身背重剑的男子,心一惊,难道还有和他同用一样兵器的人!

此人身高起码八尺,低着头抱着拳可看出眉形如剑,眼睛略细修长,只是眼角有处如天边浮云般的印迹,是伤痕还是从小自带的?鼻梁高挺嘴角虽然看不见被胡子掩盖着,却看出似笑非笑的样子,好一张英气俊俏的脸,除了胡子,此人根本不似大漠人的模样。心怎会莫名跳动,幸好隔着纱,否则来人会发现女子脸上泛起的红晕。

他太像一个人了,那个她魂牵梦绕的男子,但他不是死了!

低头抱手的落尘感应到车里的目光缓缓抬头,双手也慢慢放下。

“尘,尘哥哥......”声音很轻但落尘捕捉到了,风兮不知她曾失了光的眼眸又闪现出了光芒,那种带着灵气的亮光。

这,这分明是风兮的声音,落尘心神恍惚,怎么会是风兮,他临走定下姻缘的女子,难道她替代妹妹来了大漠和亲。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姑娘如今已是泾国的公主,公主请恕罪。”

“无妨,我有个故人和你长相过于神似,他些许清秀罢了,他是我的……他不在了!”

风兮顿住了,如何能和面前的人说出自己的心事,她怜惜落攸的身子自愿代替她来大漠,缘于她心中的人已逝。他不在了,为他心爱的妹妹做件事吧,反正遮着面纱没人知道是谁,没几人见过落攸的面容,此时眼前的人或许是缘分使然吧。

风兮失了神的心赶忙收了回来,怎么会是落尘!落尘分明已经死了,眼前的人只是像他而已!她的尘哥哥更加的英俊和清秀,这人太不修边幅了,自己失态了。

似乎透过面纱看到风兮眼中的光芒敛了,灭了,落尘心定了,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还是以后等机会吧。

“此去半个多月便到族地,还要辛苦公主些日子,任何需要我都在!”

“尘,尘洛,你可是泾国人?”

风兮还是一眼不眨盯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移开视线。

“是,流离失所幸好被贞族收留,公主暂且歇息吧,腹中饥饿的话我便去拿些贞族干粮,马队带了足够的多!”

“无妨,我们出发时国君和母亲准备了很多!”

“那好,那卑职暂时告退了。”

落尘转身,后背的重剑让他身影看起来更加挺拔,风兮看着他的后背觉得明明就是落尘,没人会长相如此相像,连兵器也无异。风兮更加茫然了,她坚信他逃不掉的,眼前的背影已经散落在别处,帘子却忘了放下。

风兮身边侍女灵儿推了推她,风兮立马放下帘子撩起面纱,指尖感受着似有似无的阳光,透过帘子射进来的光亮,也照亮了心情。

内心似乎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

七夕遇劫

第二日已到七夕,白天照旧赶路,马队在大漠缓缓行进浮云悄然后退,远处大片绿色中牛羊悠闲啃食着青色,一幅祥和流动的生活画面。落尘觉得如果天地间除了牛羊只剩他和风兮该有多好,浪迹天涯不问世事,如同在药谷养伤的日子。

七夕的日子,年轻男女似乎内心有种即将迸发出来的东西,此时堵在胸口难受异常,他真想冲到她跟前抱她上马,去感受天地间风的方向。

一天疲劳行驶直至晚上,风兮由灵儿扶着走出马车,换了寻常时候她会立马跳下马车,如今面对如此多将士守着矜持。不露声色望了下落尘所在的临时营帐,篝火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风兮望着月色,那人似乎感觉到马车边的目光,落尘转过了身。

落尘刚在看天上飞驰而过的一颗流星,仿佛传递出星辰的恨憾。牛郎和织女今夜悄然无言,各自经过一年的等待横越过漫长的银河,在秋风白露中短暂的相会,却胜过人间无数寻常的白天夜晚。

而他也终于看到自己心中的织女,此时却只能遥相张望,收回目光他朝着风兮那边过去,跳跃的篝火边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大漠晚上还是稍微有点清冷。风兮瞥见过来的人影,一紧张扶住了身边的灵儿,假装继续遥望月色,眼角的余光却紧随着落尘的脚步。

“尘护卫,心神凝重可有心事?今晚七夕,可有思念之人?”

落尘缓步走时被身前一个比较熟悉的士兵问了一句,平时没人敢和落尘搭话,他虽然眼角带笑但实则冷峻话少,一般不与人亲近。

“有。”说着抱着的手松开指了指皎洁的月光,大家并不期待他的回答,此时都愣住了。

“尘护卫原来想着天上的仙女。”

不远处的风兮看了眼落尘若有所思,落尘来了,吩咐灵儿给风兮披了件衣服,简单言语后恋恋不舍看了眼风兮然后缓缓离开。

风起了,心却已经随着尘土飞了起来。

突然,不远处马蹄声悠远而近,落尘一声令下全军戒备。他赶紧三步两步跑到风兮所在。

“进去,赶紧!”

“不,除非告诉我你是尘哥哥,否则让他们来抓我吧。”

“胡闹,你难不成要做蛮人的新娘!”

“也许来人是劫财不是劫......”

未等风兮说完,眼看泾国将士也在过来,落尘抱着风兮就往马车边走,风兮愣住了,任由他抱着,天边的轮明月映入了她的眼中,明亮又纯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只好仓促搭在一起,她似乎闻到了落尘的味道,很干净的清香透着草药的香味,她闭上眼使劲吸了一口,惊讶自己为何一点都不害怕。

落尘看了她一眼,放她在马车上,临走带了一句。

“我定护你周全,但不可胡闹!”灵儿朝着风兮笑了下, 风兮却灵机一动开始翻自己的衣服。

“尘护卫你这是?”跑过来的泾国领头将士有些不解地问。

“哦,公主惊着了!腿脚不利索。”

没有多问两人商量好了对策各自分开。泾国士兵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落尘也交代了自己的士兵几句。

远处的马蹄快接近营帐时,弓箭手齐齐上阵,不远处人仰马翻声传来。先头将士冲了出去迎战,落尘也在列,边战边留意着风兮的马车,似乎觉得有个男人的身影溜出了马车,怎会有男子在她车上!落尘使出浑身力量挥剑斩落对方的兵器,一剑刺中对方但不至于要了命,本也不想杀人,摆脱了眼前折回风兮的马车并未看到里面有人。突然那身形略小的男子钻入了另外一辆马车,落尘跟至掀开帘子一看愣住了。

“怎么样,认不出了吧!”

落尘哭笑不得,想风兮是不是到了贞族也要这样逃跑。

一丝风声传来,落尘感觉不对,把风兮推进马车。一箭朝着马车而来,举剑一挡羽箭弹落,箭尖划到落尘的颈部,鲜血流了出来,他摁住随即转身,解下护腕包住颈部,幸好伤口不大。风兮没敢掀开帘子直觉得外面没了声音。

七夕夜没了浪漫的相会,只有守护,不远千里的守护。幸好一切都保住了,此后风兮换回女装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男装的样子,否则以后就没机会逃了。母亲让她途中假死,反正将士中也有母亲派的人手,会护送她回去。当母亲知道自己代替落家小女出嫁,心中千万个不舍,但是既然风兮心已决母亲不想违背她的心愿,都因落家那小子的陨落。

收拾好被践踏的一切,留着守夜的,其余人开始握着兵器休整,风兮夜顶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睡着了,她知道外面有人正守着她,今夜特别的安心。

睡梦中她去会自己的牛郎了。

突变转机

顺利回到贞族部落幸好没有下雨,也没有再遇到“放偷”,否则又要面临车风兮被抢掠的情况,草原的部落抢亲也是常见,“插车”、“抱轿”都是遗留下来的婚俗。罕见的雪天已经离去,大漠白天渐渐炎热起来。

纳坦接见送亲将士后送了马匹和草原物产,一行人再次出发回去,灵儿留了下来照顾风兮。落尘让风兮母亲派来的人传回去一封信,落款是落家老爷子亲启。

婚前新人不能见面,落尘心神不宁,时不时就转悠到风兮的营帐前,想着如何和风兮坦白如何救她出去。风兮是他的,如果让那蛮人纳坦占了此前他还不如死了算了。他想起了药谷恩人曾经教过他的药材知识,立马去收集制药准备的材料备着。

萨满定好日子后,仪式还是不能少的,女方出嫁时不能脚占地,由女方兄长抱过门廊。因落尘是泾国人,理所当然成了那个抱起新娘的最佳人选。营帐内喜气洋洋,空气中也似乎沾了甜蜜,落尘的内心却刮着凛冽寒风,胡子没刮沧桑有余。

正双手抱起风兮时,忽闻鼓声震天,轻轻放下风兮走出营帐,远处烟雾弥漫,这是草原部落的敌方来犯信号,一时间沉浸在兴奋中的一众人乱了阵脚。落尘立马转身交代了几个亲信, 回首看了眼风兮的方向然后拔出重剑出帐上了马,大汗纳坦在营帐口也披起战甲,手提大刀上了马背准备迎战,伴随着他口中的骂骂咧咧,落尘是既开心又烦忧,也许这正是他和风兮新的转机。

蒙族的强大逐渐吞并了附近的小部落,统一草原也是趋势。落尘想到蒙族统一后便会是泾国的劲敌,虽然泾国国君对他不仁,但落尘更加在乎的是泾国万千子民,草原的分裂有助于中原的安稳,而泾国和中原上的几个国家何时可以统一,统一才能强大或许不久的将来可以统一草原各部落,天下岂不就大一统了。

一众河流汇聚成海,海纳百川才是真的万众归一。

容不得多想,落尘只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和生命,世间不管谁的命都是珍贵的。

他看着即将混战在一起的部落战士们,突然骑马到纳坦边上凑过去说了几句,纳坦顿时惊呆了,想了一会他派落尘去蒙族领将那边,只听到落尘一句,

“泾国,落家,落尘!”

那边马匹间有了松动,领头的将士立马做出了禁止出战的指令。

落尘交涉完回了贞族那方静待,他不知道此计谋是否可行,不伤兵卒退兵。

立马蒙族似乎有人骑马到了最前面,拉进缰绳凑在蒙族领军将领耳边,落尘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好像有点像泾国那个年轻的将士,人称落六郎,那次伏击我们几个看得很清楚,大汗可否还记得,但不是都坠崖死了吗!他还活着!”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满脸的胡子的人说,眼睛却炯炯有神瞪着落尘。

“对,那把重剑,不会错的!看来泾国和贞族真的结盟了!”

“大汗,据说今日是纳坦迎娶泾国的公主,也许这不假!”

“定然还有泾国的军队驻守,还是不要贸然行动!”

“好吧,今日暂且退兵,贞族和泾国联合起来我蒙族不是他们的对手,从长计议吧!”

蒙族的领头将士下了撤兵的命令,如狼似虎的队伍顿时缓缓后撤。正在此时,蒙族队伍中不知谁射出一只弓箭直对着纳坦方向,贞族士兵看到蒙族撤兵放松了警惕,此时正是松解状态。

站在纳坦身边的落尘却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没有片刻松解,他太知道生命陨落就在转瞬,是熄是灭太过真实。看到射来的箭心生一计,顺势挡在了纳坦的前面,落尘中箭应声倒下,贞族马群乱了起来,纳坦刚要大喝一声带领士兵冲过去被落尘挥手阻止了。

“大汗,我,我没事,大局为重!如果大汗应允我一件事,我,我死不足惜!”

落尘出生到现在首次假装生命垂危,奄奄一息如真似假。他死过一次,知道那种感觉,此时为了心爱的人豁出去了。

“尘护卫,不对,落将士,你救了本王的命,本王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大汗,肯,肯定,定说话, 算......话!”说完假装晕了过去。

留下一对人马守着营帐外,其余快马加鞭回到了族地。风兮也听说了落尘的事情,终于他承认了自己是泾国的将士,落家的落尘。风兮内心如花般绽放,然而看到他的伤势心又不由悬了起来,此前还有颈部的伤。

婚事今日是铁定办不成了,落尘醒了,生怕醒晚了风兮被迫嫁了。

连夜派人送了自己调制好的药给风兮,万一有事就拿出来备用。

风落尘心

风兮和落尘走了,留下纳坦在营帐内长吁短叹,吓退了一众人。

风兮坐在落尘马背前面,穿着男装如沐春风,云追星辰,风随着幸福,幸福已经在草原开花。纳坦死都没想到落尘要的是风兮,他没有过门的新可敦,草原注重诺言,应承了岂能反悔。

当他得知风兮和落尘是青梅竹马时也只好送上祝福,脑海掠过真正的落家千金,巴结好落尘也许有一天可以娶到真正的落攸。

不日,奴仙也离开了大漠,一身素衣一匹瘦马,心情如风。

而薛举城落家,只见进出府内外的闲杂人员增多,分不清是出府还是进府。没几日落府冷清了不少,再过了数月后城中人突然发现落家人都消失了,成了一座空府。

同时如果有细心人留意的话,会时常看到一对年轻男子一直出入凡楼。坊间都在传是不是凡楼的贵客,那对男子一个英俊异常,长得高大修长只是留了胡子,另外一个身材娇小却俊美绝伦。

几月后的七夕,在千里之外的药谷,异常热闹。

落尘已在凡楼求婚成功,一对相依相偎的身影在月光下缱绻的柔情像流水般绵绵不绝,天上牛郎和织女的重逢约会如梦影般缥缈虚幻,鹊桥上不忍心把归路回看。

在密林深处的山谷,那两颗心只求永远相爱不变,山林起了一层丝般薄雾,一人伸手揽紧了身边娇俏身子,同时脸缓缓凑近……

“尘哥哥,你把胡子刮了!认不出了!”

“这不还你一个新的落尘。”

“不,新的夫君!”

“少主,据我昨日所看星象,不日将有大事发生,你这怕是要出谷了吧!”不合时宜的声音幽幽传来。

“奴……仙,尘哥哥没听到!”

“兮儿……”

欢声笑语传遍山谷,感染了天际,顺着奴仙的视线,那颗他所指的星辰似乎真的暗淡下去了,又到落尘抉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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