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文        梧桐锐语

图片发自简书App


1

我默默地跟在爸的身后,走在长长的水渠上。

我抬头瞄瞄爸的后背,爸虽然个子不算高,但他走路时向来都是挺直腰板的,看上去并不矮。

我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寻找那些我的脚能踩到的小砖块,一旦“得手”就小心翼翼地踢飞它们。

路边尽是些茅草,水渠沟里也长满了茅草,春天我们会背着大人去拔茅针吃,茅针有微微的甜味。我们曾不止一次被告诫吃茅针会流鼻血,可每次胆战心惊吃过后居然总是没事。

这些茅草应该神气不了多长时间了,路基下的田里有人在收割元麦,夏天烧大麦粥都得用这元麦粉,它比小麦先成熟,周围大片的小麦正泛着青黄。等小麦收割完,这水渠就该派上用场了,水经水渠流到各块田地,浸泡过的地,再经过机器或人力的平整,就该插秧了。通常这之前农水站会派人铲除杂草,修整水渠,让水流得畅快些。

爸接下来待在家的时间也会更少了。

随奶奶到姑妈家的我,已经在她家待了好几天了,今天爸来附近的夏家口开水利会,顺道带我回家。

两年前,外公心疼因为带着三个孩子而黄肌瘦的我妈,带着已会走路的我换乘了几趟车,花了快一天的时间回到了他们家。

再回到爸妈身边的我,说的是我妈家乡的方言,心里惦记的是我那个“妈”——当时未出嫁的小阿姨,尤其让我妈有点生气日后也经常数落我的是——我不肯叫爸爸。我就是个另类。

这是一条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的水渠,每次临去姑妈家之前,我心里就开始惧怕。

刚出姑妈家,爸说他来驮我,我怯怯地说我走得动,爸也没有勉强。四五岁的我,努力想表现自己确实可以走着回家。

一开始还有心情看东看西,但越走越觉得家的遥远,我心里盼着快点数完水渠上所有的闸门,因为那样离家就近了。我也越走越慢,有了蹲下来的欲望。

走在前面的爸停下来了,他掉头看看我,蹲下身子,对我说,上来吧。我没再逞强。

也许是走得太累了,趴在爸背上的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这是我最可靠的后背。

2

我小学四年级之前,爸在农水站所属的电灌站工作。

公社(现在的乡镇)范围东西各有一条人工开挖的连通大运河的灌溉河,叫战备河,按所处的位置区分为东战备河和西战备河。把它称为战备河,可见这河的重要性。

我还依稀记得河道开挖时的一些事,挖河的民工并不仅仅是我们当地人,估计调动了整个地区范围内的劳力。在工地附近的村里选了临时食堂,我家就是其中一户。一到开饭时间,家里挤满了端着饭盆吃饭的人,连屋外也都是人,有蹲着的,还有席地而坐的。

爸的电灌站在西战备河的南顶端,一条水渠从那儿由东往西延伸开来,这是我们整个大队的灌溉主动脉,爸熟悉它的每一段情况。

我们放暑假的时候,正是水稻需要灌溉的时节。爸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电灌站,饭也是由妈送去的(不让我们送是怕机房不安全),偶尔回来吃顿晚饭,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应该有人可以轮换的,但因为有好几次别人值班,事后就有村民反映要么关机关早了,有的地块还没上到水,要么就是田里的水漫溢了,爸自然是能不离开就不离开机房了。

爸利用在电灌站的空余时间,把那门前的一片荒地整平了,让妈在地里种上各种豆类,或栽上油菜,那块地每年还会收获好多南瓜,家里就常常用南瓜来作馄饨馅。

爸也经常从电灌站带回鱼虾,这都是它们自己戏水跑进机房的。也许是螃蟹真的多,我们记得有时拆螃蟹肉就拆了一大碗,爸会把螃蟹肉加入面粉和鸡蛋做成羹汤,想想都是美味。

冬季,爸已不需要开机放水,跟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也会多些。很多时候,尽管饭菜很简单,可能只是稀饭就着自己家腌的萝卜干,遇上停电还只能点上煤油灯来照明。但正是这样的晚饭过程,才是爸爸跟我们聊他以往故事的时候,有的事情听了不止一次,我们却仍醉心于橘黄色灯光下的这份温情。

我们知道了小时候的爸,春夏季的清早得先给人家放一会儿牛,然后才去上学。爷爷买不起牛,但农忙时又得用牛犁地,只好让爸替有耕牛的人家放牛,用爸的劳动来换来牛的使用权。

知道了爸还在豆腐坊帮过工,他说有年夏天晚上下大雨,水漫到家里,漫到了他们睡觉的床边。他和那帮小学徒第二天早上连鞋都找不到了,估计鞋在夜间已被大雨冲走了。

还知道了读高中时的爸,每天步行到离家十多里外的学校,手里拎着从家中带的午饭。午饭装在一个碗里,上面扣一个碗,没有专门的拎包,只用一块布包裹着。有时在路上会因为手没拎牢,把包裹掉到地上,饭撒了是小事,最怕摔坏了碗,回家无法向爹娘交代。爸说也有高兴的事,学校里有时会发一块饼,他总是带回家,与眼巴巴等着他的弟弟妹妹们分享。

爸基本不过问我们的学习,哥哥和姐姐的成绩每次都让他们放心,看过我的成绩报告单,他顶多会说句,要加油哒。

临近过年,爸又会忙碌起来,整个大队包括附近大队的两个村使用农田水的灌溉费,都得他挨家挨户地收取。越是离年近,他更得晚上出门收费,一般农户都是到年底才肯结账,还有的只愿交上一年的费,今年的再欠到明年,爸就给人家记上。

收齐了钱款,还要如数交到农水站。这时离过年也就两三天了。爸这才有空帮妈去磨年豆腐,蒸馒头,炸肉圆。

每年爸都买来红纸,花上一下午的时间裁纸,写春联。也有村里人夹了纸来家让爸代写,家里忙,妈背地里也会有怨言,不过爸还是会给人家写好。我心里倒希望爸给人家写对联,这样大年初一拜年时,看到爸的字端端正正地张贴在人家大门上,有种自豪感。

那时的年货让人记得最深的就是金枣、麻饼了,爸惯常是年三十前一天去买回来。用油纸袋包好的是要送给长辈们的,比如我爷爷奶奶他们。爸当然还会另外称些散装的,这是给我们以及拜年的孩子的,即使是这几块小点心,也足以让我们高兴了。

这段日子虽然清贫,却是我们家最安稳的时期。

3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爸的总结文章写得好,还是其他原因,爸后来不用再在炎热的夏天待在机器轰鸣的机房,到镇政府上班了。

爸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但凡是他经手的事,他都要做到最好,所以到了镇政府上班的他还是很忙。

尽管很忙,爸下班后仍然承担了家里的重活。妈说爸整的地比别人家的平,种的粮食稗草比人家的少,连堆的草堆都稳稳的,直到草快用完都不会倒,不像有的人家的草堆,堆完过不了多久就坍塌了。

记忆里的爸如果不是有人到家里谈事,从来不会一个人在我们面前抽烟,他知道我们闻到烟味会不舒服。

后来我们陆续跟着爸去镇上的学校上学了,假如哪天我们不想住在爸的宿舍,爸就得用自行车自己带两个,再麻烦同村的在镇上工厂上班帮忙带一个。第二天早上也是如此,我常常要坐在爸的那辆二八杠自行车的三角架上,几乎是蜷缩着身子,等到了镇上,我觉得骨头都会发酸,而爸更是满头大汗。

上了初中的我可能脑袋开窍了,爸去开完我的家长会,尽管没有在言语上表扬我,但都会面带笑容。

那年春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丽珠得乐胃药的广告,只要填写上自己父亲的姓名地址,就有可能收到他们代发的父亲节贺卡,那个年龄的我信了。

父亲节前夕,爸真的收到了贺卡,爸少有地喜笑颜开地把贺卡拿给妈看,我后来偷偷地打开了那张粉色的贺卡,里面是一朵康乃馨。爸应该会把这张贺卡收在他的抽屉里的。

这是我让爸最放心的日子。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哪有地

没有地哪有家

没有家哪有你

没有你哪有我

假如你不曾养育我

给我温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护我

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

陪我说第一句话

是你给我一个家

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

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

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

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

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

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

什么时候你再回到我身旁

让我再和你一起唱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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