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空怀梦想度过这一生?生命的最后是嘲笑梦想还是悔恨未曾坚持到底的自己?生而为人,就注定了蹉跎岁月,所幸倥偬一生,还有梦想可供人心怀希望与热爱,然而,有多少人承担得起它的厚重呢?
树洞小姐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又是被人追赶”,拭去额上的汗点,她睁大眼看着宿舍里安安静静的黑夜,四更天的夜黑得澄透、寂然,全然没有白天的躁动与混沌,心上泛起一股温柔的孤独,黑夜漫漫,时光轻柔地在眼睫毛上流走,只有在梦醒时分才能感到自己灵与肉的归一,多么美好的静谧之夜啊!
“如果时光永恒在那一刻,我将不再憎恨生命的短暂与荒芜”,她想着。铝合金窗外的四角天空逼仄狭窄,一步步向前,压迫着树洞小姐快要爆裂的神经,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分心,胖胖的老师中气十足:“这位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树洞小姐流利地回答后坐下。机械的教学模式,死气沉沉的课堂,一板一眼的流程,一张张呆滞的脸与快要凝固焦躁的空气,仿佛大学教室里的不是神采飞扬的青年而是风烛残年的垂死老朽,一切都那么压抑而沉闷,她却无法逃离,因为热爱自由,所以被禁锢才显得这么痛苦,万分渴求有趣的生活,偏偏得忍受这乏味古板的课堂,她的心在呐喊:“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老式收音机吐出繁冗的言语垃圾,为什么不能追逐我想要的生活,我多不愿意在这里虚度光阴,”她闭闭眼,吸口气,用手翻开教材下藏匿的诗集,双眼如墨色深海风暴骤起,龟裂干涸的心瞬间沦陷,“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生如夏花之绚烂 ,死若秋叶之静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没有一点点防备,老师一个箭步冲下来,一把扯掉她的掩饰,像怕她毁尸灭迹一样,手疾眼快地把书皮一掀,一卷,“啪”地重重摔桌上,最后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种羞耻与憋屈她永生难忘。
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长袍,里面爬满了虱子。”树洞小姐不这么觉得,她的人生更像一件粗布大褂,没有精致,更无缘满眼繁花,可照样爬满了专门吸走时间的扁虱,将粗糙麻布咬得破烂不堪。她爱文字与烈酒,现实却不许她去醉,文字是一个美妙的东西,它编造出一个神秘莫测又孤傲清冷的幻境,时时刻刻向人们招手,诱惑我们近一点,再近一点,树洞小姐被迷惑了,她误信豪言,以梦为马,正待扬鞭奔腾时,抬眼一扫,脚下荆棘丛生。
原来文学梦想没有那么容易被承载的,除了禁锢着我们的现实铁则外,最尖锐锋利的一根荆棘却是“你的才华不足以承担你的梦想”,就像钱钟书指出的一样“许多人误把创作冲动当成创作才华”,因为热爱,而当没有能力去拥抱时,就会招致极端的痛苦。
树洞小姐依然每晚梦到被追赶,然后惊醒,心理学对此现象的解释是现实中的压力和逼迫,就像她对文学的渴慕和爱而不得。
可是梦想这东西谁又说得准呢?因为有希望才能称得上是梦想啊,既然爱上了,那就扬鞭策马,脚踏荆棘,用鲜血来滋养妖冶艳丽的花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