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独坐窗前。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落在阳台的花上,张开帘幕,泛着淡淡的清新。三角梅花正红,金钻花正绿,伞竹也张开了手臂抚摸着我的脸颊,在米兰花的清香里,我半坐着摇椅,摇动着这难得的独有时光。
摇动着时光,我如一尊沐浴在晨光中的佛。
书已从指间滑落,烟也懒得去点,我就这么半坐半躺着。置身繁花中,我感到难得的清闲。
岁月静好,室內温馨而宁静,这是家的味道。的确,沒什么不好的。妻子一早便把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牵着小手出门去,说要陪女儿去看动漫展。她们说说笑笑,一声再见就打发了所有的喧嚣,悦耳的笑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楼层深处,再也听不见了,我便回头,独坐在这里。
收束了笑容,我只听见时光的钟声在滴嗒…敲打着我的心如晨光般优雅。
墙上贴满了女儿画的动漫人物,她们似乎也百无聊赖,盯着我犯困。我不想动,也懒得动,任神思飞扬。桌上妻留的茶还冒着热气,升腾起一缕云烟,如岁月的洗礼,流失了繁华,落幕了激情,却独留了记忆,只是,这记忆,清晰的有些怆然…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坎坷儿时路。
四十三年前,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生来不易。母亲说刚出生的我,哭了三天三夜,哭得嘴唇发紫,气若游丝。于是她着急了,抱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十几公里外的乡镇医院。大夫只看了一眼,说:“孩子没救了,扔了喂狼吧!”母亲哭,再三哀求,大夫无奈的摇头。
母亲不忍心,她擦干眼泪,抱我往回赶,又禁不住流泪,泪水打湿了我的脸。路上没遇见恶狼,母亲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了路过村子的一个颇有些神奇的村医,一个鹤发的老太太,老太看看襁褓中的我,说:“有救!”摊我在火炕,二话不说便施出“神技"。奇迹出现了,我就这样被老太用古老的方法灸活了。母亲乐了,我哭,吃了人生第一口奶。灸活我的那种草药后来听母亲说叫艾。艾,爱,多神奇的名字,于是朦胧中我似乎明白艾(爱)可以救活一切!这真得不是巧合。
有一次,我禁不住问母亲:“既然救不活,怎么没喂狼?”母亲说:“那天很奇怪,平时一路狼挡道,那天一个也没撞见。嘻嘻,你还是命大!”冥冥中有如神助。由此我记得多年后的一天,在睡梦中,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将我抱起,他笑容可掬,频频颔首,他松手,我便飘在了空中。父亲说:“那是我们张家的神,保祐张家辈辈出一个秀才。”于是我便相信我的生命不但是一个奇迹,而且生来有用,我一定要努力的活着。
生来不易的我,确应该感谢上天的好生之德,其实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的母亲!
儿时的记忆中,每年春节,我都要跟着母亲提了礼物,去看望救我命的老太,再从老太那儿带回些艾草,直到老太一年年老了,去了,残留在记忆中了,母亲却还在我面前时常提起。后来,母亲也学会了用艾草给我们治一般的感冒。每逢农历六月六,我便跟着母亲去田间地头拔艾草。艾草长满田埂,银灰色的枝条并不起眼,但散发着清香,我一根根的拔,母亲看着我一次次的笑。
生来不易的我,自小便跟着母亲下地干活,闲暇放牛、放羊,夏天割草,冬天烧炕。上学了,因担心迟到,母亲喊我天天起早,而我时常怪母亲叫我太迟,总是带着哭声摸黑跑到学校,却发现校园根本沒一个人。每次我都躲在墙角吓得哇哇大哭,直到其它同学到来。有次周天因太累贪睡,下田干活迟了,被早已等侯在田间的父亲一顿爆揍,母亲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流泪。母亲就是这样,她学会了隐忍,权衡着利弊,也明白如何用行动来教育我们勤劳、向善、懂得感恩。我们做错的,她绝不手软,因为严,我们跟在她身后乖巧得象个小绵羊。
现在想想,我能有今天,多亏了儿时母亲对我的教育。我倾心于家庭的爱与责任,拼搏于工作,善待于他人,其实都是传承了母亲的血脉。我的确应该感谢母亲!
岁月无情,我们不再年轻,而母亲也日渐老去。前几年父亲得胃癌被确诊,母亲当即昏倒在医院的楼道,醒来后哭成泪人儿。她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愿恩爱一辈子的父亲有什么闪失。其实母亲因劳累过度也病重多年,一直斜拉着一条腿走路。但既便这样她还坚强的在田间劳作,不愿增加我们的负担。可这一次,父亲的病彻底把她击垮了。
她,真得老了。
母亲不明白,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很自然的从她身上学到了承担,我们不愿让老了的母亲有一点负累。
我们决定让父亲动了手术,并天天陪伴在父亲的病床前,代替了母亲一辈子的工作。母亲一直担心不已,唉声叹气,形容越发憔悴,我们疼在心间。半年后,父亲从手术中恢复,母亲才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们都会老。
而我,选择坚强。一路走来,真得不易,经历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尤其人到中年,上有父母双亲需要要赡养,下有妻子儿女需要照顾,在外工作繁忙,在内操持家事,心真得好累好累!好在,我确信一条:我生来不易,上天让我活在世上,是让我做个有用的人!苦点、累点都沒关系!
此刻,柔荑花在开,时钟在滴嗒…我,就想这样静静的呆着,半坐着摇椅,摇动着时光,摇动着记忆被一页页翻起又落下。
此刻,任凭岁月静好,我独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