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文|梁振义
离开大姐家时,天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我说:"姐快回吧,我能找到回家去的路!"但姐执意要送,说市里变化一天一个样,我又不经常来,怕雾大路不熟掉了向。
出小区北门,我撑着雨伞,姐弟俩沿着路沿石慢慢往西走,不久到达一个十字路口,姐用手一指,"看到那个站牌了没,那就是101公交车停靠点……"
"嗯,知道了!"我边回应着边快步走到斜对面的站点候车。姐停下来,没有穿过斑马线,站在路边目送我离开。
姐去年刚刚做过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目前在家休养。我是去潍坊拜访一个朋友后,顺道去看望她。姐家在火车站南部的一个小区居住。由于工作忙,我很少往市里去,尽管只有不过30公里的路程。
兄弟姐妹六人中,姐最大,我最小,姐大我整整一旬。姐聪明刻苦,上中学时在班里曾名列前茅,但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早早地辍学劳动和照顾弟弟妹妹。姐心灵手巧,很快便学会了缝纫技术。每到过年,我们的新衣服都由她来做。邻居听说姐衣服做得好,也纷纷扯块布料送来,姐加班赶做新衣,忙到除夕是常有的事。家里那台"前进"牌缝纫机,就是父亲专门给她买的。姐勤劳吃苦,一刻也闲不住。农闲时她钩织线花补贴家用,我们姊妹兄弟几个上学的学费有时就是靠姐勾花挣的钱凑齐的。那时父亲一个月工资不过20多元,地里种的粮食不够吃,家庭开支大,如今想起来都感到父母的艰难。姐干活自我要求高,那时艺品站验收时她的货往往免检,同时也愿意给她多放活儿。
转眼姐到了出嫁的年龄,那时我刚刚十多岁,还去当过伴童。那时我多么不舍得她嫁出去。姐嫁往的村子地处临朐、安丘与昌乐三县交界处,北面是汶河,南面是龟山。小山村民风淳朴,空气清新,记忆中村子里好多房子全部用石头砌成,天然古朴,还有一盘石碾,我曾经和姐去碾过玉米。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个村的人祖祖辈辈靠采石谋生计,姐夫也不例外,年轻时曾上山采石头,往往天不亮就走,快到晌午才回来。我还跟随姐夫到龟山上远远地看他们采石头呢。到了暑假,我偶尔去姐家小住,有时跟着姐去河里洗衣服,跟着姐夫的弟弟去河里摸鱼。每当夏季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的山里人一块到村北的汶河里洗澡,女人在上游,男人在下游,互不打扰。当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微风拂过杨树柳树的枝头,月光柔和地洒照在河岸上,偶尔传来几声蝉鸣狗叫,人们尽情地享受这份"月光浴"的惬意美好。待到夜深了,男人拉着各自女人的手回家。
国家对开采矿产资源有政策规定,村里人不能随便采石,到了后来封山禁采。大姐跟随姐夫和他的兄弟们一起离开山村纷纷进城打工、买房,孩子在城里入学、结婚生子,逐渐融入城市。山里人勤劳吃苦,他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无论飘到哪里都会落地生根,用自己的智慧与勤劳创造着他们的幸福生活。像所有农村一样,原来的村子里留守的多为老年人了……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出现了小水湾,雨点落在水湾里,画出一个个圆圈,瞬间又消失去了。远处雾蒙蒙一片,能见度不足百米。
公交车晃晃悠悠总算开来了。我踏上车前,无意识地向斜对面扫了一眼,发现大姐其实一直没有走!她是亲眼见我上车才慢慢离开。"她一定浑身淋透了吧?"我想,心里开始内疚起来:早知这样,我该把雨伞留给她才好。忽然想起,我每次回老家看望母亲,离开时母亲也总这样送我,果然是长姐如母啊。
雨一直下,公交车渐行渐远,大姐对我的爱一直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