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出世,就像一棵见风生长的禾苗一样,一天一个样。原先粉红多皱的面额逐渐呈现出一种饱满的桃红来,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清辙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似在找寻这个陌生世界上唯一能够与他息息相通的东西。
国宝升级当了父亲,整天笑眯眯,乐哈哈的,他一会儿抢着为孩子扎襁褓、洗尿布,一会儿又争着喂我吃饭喝汤,抱孩子吃奶(因我伤口没好,无法坐立),一个人家里医院两头忙,常常弄得母亲手足无措,惴惴不安,总担心是自己没做好,他不放心所致。
可是,一旦到了晚上,他却像换了个人一样,头刚挨床铺就鼾声震地,凑起了交响曲。孩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父亲的鼾声一响,他的哭声也随之而来,而且节奏分明,急缓适中。我试着坐起来想抱孩子一下,可身子刚一动弹,钻心的疼痛又使我不得不放弃。于是,只好扯开嗓门喊国宝。没想到,连喊几声依然毫无动静,再看看孩子的小脸已经哭得通红,声音也由开始的清亮变得沙哑,我不由得焦躁起来,只好咬紧牙关扶着床边的靠椅,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挪到国宝身边,把他从梦中掐醒。
第二天,他从路上捡来一根长竹条放在我的枕头边,嘱咐我,如果孩子哭的时候他睡着了,就用竹条打醒他。
三口之家就这样拉开了手忙脚乱,夜夜萧歌的序幕。孩子白天很少哭闹,整天闭紧眼睛呼呼大睡,那香甜的嗑睡虫,任你怎样摆弄都无法使他露出圆圆的酒窝来。孩子的爸爸担心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聋哑儿,常常在孩子睡觉时,打开录音机,放花鼓戏磁带,声音开得惊天动地,往往把我的耳朵震麻木了,孩子依然固执地大睡特睡。可一旦到了夜里,他的声音便像是刺破夜空的警笛,令你不得不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左摇右晃,哈欠连天。没办法,我和国宝只好轮换着起床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或者是坐在床头一边说着“喔呀喔”,一边就歪着头打起了呼噜。
老人说孩子可能是个夜哭郎,不如写些红纸条贴到外面去,让过路君子念一念。于是,我们很虔诚地写了十几张“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片,一夜睡到大天光”的纸条,半夜里偷偷摸摸贴到了电线杆、宿舍楼、树林边等过路人多的地方。只可惜孩子并不知道我们的苦心焦虑,仍然颠倒黑白,令我们苦不堪言,抱着他坐等天亮。
后来,国宝想了个办法,把孩子放在推车摇篮里,在摇篮的一头系根绳子,睡觉时,我们把绳子系在手腕上,只要孩子在摇篮里开始动弹,我们赶紧下意识地把手举来举去,使摇篮跟着我们手的举动而摇晃,直到摇篮里的响声慢慢平息,我们又继续呼呼睡觉,没有了那种在床铺上爬上爬下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