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老家看望了我病重的外公,回上海之后他就离开了。我去的时候他看到我就哭了,说没想到还能见我一面,还说麻烦我这么远还回家去。走的时候他又想哭,我也想哭,但是还是决绝地离开了。
外公已经80多岁了,但是我看出他很舍不得。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说等活到八九十岁肯定活够了,其实不是,人到老了,不是怕死,而是留恋亲人。这个残酷的世界就是这样,让亲人之间有感情,又因为生活所需而分开。
过去我经历过几次亲人的离去,我想不通,人既然被生下来为什么又要死去?为什么死神要夺走好人的生命?凭什么是他?到底是谁在主宰我们的命运?他去哪里了,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会受苦吗?满脑子的为什么凭什么折磨得我头疼欲裂,甚至去向宗教寻求解脱。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一个说法,说人死是为了进化和繁衍,如果人类不进化不繁衍,就会一直是单细胞动物,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人死,只有人生,那么地球上就会挤满了人。就像一颗橡树会有几百万颗橡果,如果一棵橡树上有两颗橡果长成橡树,那么这种成倍的增长很快会导致地球上长满了橡树,如果没有橡果变成橡树的话,橡树就会灭绝,那么最合适的方式就是每次只有一颗橡果长成橡树。人也一样,有一个人生就必须有一个人死,如果只生不死,或者生严重大于死,地球上就会挤满人。
这个说法我还是能接受的,虽然它同样残酷。
妈妈匆忙留了个言告诉我外公已经走了,尽管我非常伤心,但是还是沉着冷静地给她和姥姥打电话安慰她们,这些年我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
现在偶尔还会想起离开的亲人,然后默默流泪,哭完了擦掉眼泪我就对自己说:不许哭,一秒都不要浪费时间缅怀过去。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死去亲人最大的敬意。
去年过年回家见儿时的玩伴,我见她一个人来见我,就问:你孩子呢,你老公在带啊?她说:“孩子在我妈那,我老公死了。”我心头一震:“你瞎说什么啊,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她说我没瞎说,大过年的我能乱说吗,都死一两年了。我立即抓住她的手,想给她一些力量,我说:“真没想到你这么苦,得知这个情况我心里好难受。”她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我过得很幸福,只要我不觉得苦,生活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跟我年龄一般大,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了,后来很快生了孩子,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老公意外去世。
《千与千寻》中说: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最近看到75岁的宫崎骏又复出了,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退出又复出了。这次复出,宫崎骏说:“与其什么也不做便死去,不如在制作中死去。”
我不知道我75岁的时候还会不会对生活有期待,但是现在我的心终于不再脆弱,不再彷徨,那些离开的人我要学会忘记他们,我要努力去完成我的使命,我要孕育新的生命。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宿命,与其纠结,不甘心,不如坦然接受生命的安排。
当我了悟这些,写下这些,我觉得我有些冷血,但是这些都是生活教会我的。
佛学中有这样的句子“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大体的意思是说:因为有了爱,所以有了牵挂,所以就有了忧虑和恐慌。心中没有爱时,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就没有忧虑和恐慌了。
人是感情动物,过于贪爱也会伤害到你。对于那些我们曾爱过和曾爱过我们的亲人当有一天你真的能坦然说出“有生之年,欣喜相逢”,大概心里就没那么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