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和我》/西班牙(希梅内斯)
希梅内斯(1881-1958),西班牙诗人,散文家,195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创作朴素、浅雅而富于哲理的格律诗,节奏和韵律很强烈,他自己称之为“不掩饰的诗歌”。
节选如下:
一 小银
小银是那么娇小,温顺,毛茸茸的:外表那么柔软,仿佛浑身都是棉花做成,没有一点骨头。
有一双
那样发亮的眼睛是坚硬的,
好像一对黑水晶的甲虫。
我把它放开,他就跑上草地,用它的嘴巴轻轻地,
几乎是擦过似的,抚爱着攻瑰色的、天蓝色的、金黄色的小小花朵....我柔声地唤它:“小银!”
它
就欢愉地小步向我跑来,仿佛它是在以一种不知什么难以想象的银铃的声音在欢笑......我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它喜欢蜜柑;
喜欢
麝香葡萄,一颗颗都是琥珀色的;喜欢紫色的无花果,带着一滴滴透明的蜜汁……
它温柔而且娇惯,跟一个孩子、一个小姑娘一样……然
而它也强壮而且坚定,好像岩石。
星期日,
我
骑着它,经过村子边上的几条街巷的时候,穿得干干净净的慢吞吞地走着的乡下人,总要停住脚步。看着它说:
“真是钢做的……”
它的确是钢做的。它既是钢做的,同时又是月亮的白银做的。
十九 蟋蟀的歌
小银和我在我们夜间的漫游中,熟悉了蟋蟀唱的歌。
傍晚时,
蟋蟀初唱的歌,是犹豫的,低声的,粗哑的。然后改变了调子,练习了一会儿,达到应有的高度,仿佛在探求时间和地点的和谐。突然之间,等到星星已经在碧绿透明的天空显现,
歌声就变成了晃动的银铃的甜蜜旋律。
清新的
夜风阵阵地吹拂;夜间的花朵尽情地开放;田野上漂浮着一种纯净的神圣的气息,来自暗蓝色的模糊的草地,又像天上,又像地下。蟋蟀唱的歌高昂起来,充满了田野。好像阴影的声音。
已经不再犹豫,也不再停歇。仿佛来自自己本身,每一个声音都跟别一个声音一模一样,形成一群兄弟般的黑色水晶。
时光宁静地流逝。世界上没有战争,劳动者睡得正香,他在梦中高深之处看见了天空。也许是爱情,在一垛墙的藤萝里面,眼睛对着眼睛,正在神魂颠倒。
田地
向村舍送去了柔和的芬芳的信息,仿佛是坦率的精妙的自由青春。麦子在月光下泛起青绿的波浪,向风太息流逝的钟点:两点,三点,四点······蟋蟀唱的歌那么响亮,却已消失……
它又唱了!
黎明时
蟋蟀唱的歌啊,这时候,小银和我在寒意中顺着露珠发白的小路,走向家里的床铺!月亮落下去了,微微发红而睡意朦胧。歌声由于月亮,由于星星而带着醉意,那么浪漫,神秘,那么丰满。
这时候,几片忧伤的巨大的云彩,镶着沉闷的蓝紫色的边,徐徐地把白日从海上引来……
三十六 井
一口井!
小银啊,并这个字多么深沉,多么墨绿,多么清凉,多么响亮!仿佛这个字本身,在旋转,在钻凿乌黑的泥土,直至钻出了清水。
睡吧,
无花果树装饰了井口,也损毁了井口。井口里面,手够得着的地方,一朵香气袭人的蓝花在长满青苔的井砖缝里开放。下面,有一只燕子筑了它的窝。
然后,经过一道清凉阴暗的门洞,便一座翠玉的宫殿,以及一个湖,往那宁静的湖面扔一个石子,它便会发怒,它便会不满。最后,是天空。
(夜晚进来了,月亮在那里面底下放光,四周围绕着活泼的星星。肃静!生活在道路上走向方,然而心灵却从井口逃避到了井底。在他看来,就仿佛是黄昏的另一个侧面。好像有一个巨人从井口里跳出,主宰所有的一切秘密。啊,这真是宁静而魔幻的迷宫,阴凉而芬芳的花园,迷人而魅力的厅堂!)
听着,小银,要是有一天我走进了这一口井,你得相信,我不是为了要逃避,而是为了更快地到这些星星。
小银长嘶一声,干渴而急切。井里默默无声地盘旋着飞出了那只受惊的燕子。
六十二 四月里的牧歌
孩子们
带着小银到白杨树下的小溪边去了,现在他们牵着它,小跑着回来,又是笑,又是闹,都拿着大把大把的黄花。
在那里树下,
他们淋着了雨——那片瞬息即逝的浮云把它的金丝银丝蒙住了翠的田野。
小毛驴淋湿的毛背上,那些湿淋淋的金钟花还在滴水哩。
清新的,欢愉的,动人的牧歌啊!甚至小银的嘶叫,在它背上滴着水的甜蜜的负载下,听起来也显得温柔了!
它时不时地转过脑袋,尽它的嘴巴所能及,扯着背上的那些花朵。
那些金钟花,有的雪白,有的金黄,在它的嘴角边叼了一会儿,跟发绿的白唾沫混在一起,然后就进了它那系着肚带的小肚皮。
小银啊,有谁能够像你这样吞吃花朵……而又不受伤害!
四月里变化多端的傍晚啊!小银的这双明亮而活泼的眼睛里,反映出阳光下雨丝中全部的景色。太阳西沉的时候,圣胡安的田野上,看得见正在下雨,那是另一片玫瑰色的云所洒落……(完)感谢阅读
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