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再别康桥》,我想起的并非徐志摩,亦非林徽因,却是张幼仪。或许她也在那里徘徊过,甚至在那里百转千回肝肠寸断过,只是,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写不出那么烂漫的诗句。
徐志摩对张幼仪简直厌恶到极点,他常对她说:“你懂什么,你能说什么”,飞机上她晕眩呕吐,他说:“你真是个乡下土包子”。
他明明是个翩翩公子,对每一位女子都会恭敬谦让,唯独见了她就变了颜色,一味地对她恶语中伤,也失了自己的风度,致使我重读他的诗句时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美感。他是个新派的人,喜欢新潮的女子,这本无可厚非,可他亦没有必要这样伤害一个钟情于他的旧式女子,一个诗人不是首先应该是善良的吗?
别以为她有多么不堪,在我心中,他和她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他在高攀。
她家世显赫,她二哥在日本留学时和梁启超是挚友,回国后担任《时事新报》总编,四哥是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经理。她出嫁时的嫁妆即新式又丰厚,丰厚到够他吃喝几辈子。她也读书,只是为了他辍学了。
而他,只是硖石的富绅之子。
他留学后,她曾去剑桥陪他,后来辗转到德国,在德国,她生他们的二儿子时,他没有出现。她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来了,亦带来一纸解除婚约的“合同”。他说:“你一定要现在签字,林徽因就要回国了,我不能再等了。”
她终于明白,即使再为他生二十个儿子也不可能挽回这段婚姻了。于是,就在那异国他乡,就在她还未坐完月子之时,他绝情而又不负责任地走了,甚至没留下一撇怜悯的眼神。
两年后,她两岁的儿子夭折。我无法想象,在那个没有亲人的国度,她是如何独自承受那份丧子之痛的。
我以为她的人生就那样完了。却不曾想这场婚姻的结束正是她精彩人生的开始。她进入德国裴斯塔洛齐教育学院读书,回国后,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她创立的云裳时装公司成为上海最高端的时尚汇集地。他的新欢陆小曼就是那里的常客。
一路披荆斩棘,她用她光彩照人的一面掩饰了所有伤疤。最终只赢得他的一句“一个有志气、有胆量的女子”,不知她听后该欣喜若狂还是该凄然苦笑。
或许是迫于家人的苦逼,或许是她真的累了。她改嫁了,夫君是名医生。当然,借她十个雄心豹子胆也决不敢再嫁诗人了,那份伤足够她背一辈子。
这段婚姻应该是幸福的吧?至少是安稳的。然而她还是会将有关于他的报道剪下来珍藏,甚至在他英年早逝后,是她为他的父亲养老送终。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的墓碑上刻着:“苏张幼仪”,苏是她后来夫君的姓氏。
不是没爱过,可我始终读不懂,为何张幼仪被伤得那般体无完肤却还能对他爱得起来,于我,他身上除了那份才华,实在别无其它可取之处,然而她却爱得深沉,深到我们常人看不见底。
也许,爱,终究是我这般自私、脆弱而又庸俗的人无法读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