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瓶矿泉水放在白衣身旁,另一瓶放在我面前,边坐下来边说,“额,白默辅导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没理我,只是把水推到一边。 我抿着嘴拿出书本。
“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吧。”白默看着前方云淡风轻地说。
“嗯……都不懂……”
我看见他扶了扶眼镜,转过身盯着我没打开的书本说:“那你想我怎么辅导你。”
我又抿嘴,半会我说,“我不知道,我希望能够简单有趣易懂…….”
旁边一片沉默。
半晌,我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难度忒高了点?”
他没有回答,转身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 我没想到他还有笔记本,这种昂贵而又性能低下的东西即便是计算机系的也很少配备。 他点开编程软件,将它推到我面前, “我觉得动手实践是最快的学习方式。这台电脑这个学期就跟着你了。”
我瞠目结舌,连连摆手,“白默,这,这,不用吧,我寝室有台式机啊。”
“台式机不方便,你就用这台吧。”
“可是,可是,我拿去了,你怎么办?”
“我有台式机。”
“……” 我思考再三,总感觉这不太对,“不要吧,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得了,学习这么差,也没权利挑三捡四吧?”
“……”我深深地低下头。
“我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这笔记本你拿着,可以更方便一对一辅导。开机密码1224。”
“是你生日吗?”我脱口而问,问完后非常后悔,责怪自己太八婆。
身边沉默半会,我以为又没有答案,他说:“嗯。”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正式的学习吧。”
“等等,”我说,我看着笔记本屏幕,心里很是忐忑,“我想知道你计算机这么厉害的原因。” 每次问他问题我总以为会要不到答案。
他淡淡地说:“其实也没多厉害,只是碰巧我对它比较感兴趣而已。”
我噘起嘴,“那这么说,我这个对计算机不是很感兴趣的人就学不好了。”
“没关系,有我啊。”
回想起来,这句‘没关系’支撑我走过差不多半辈子,但‘有我啊’却始终扑朔迷离。
我转过身,对白默笑着说:“白默大神,以后请多多关照。”
破天荒的,我竟然看到他笑了!一抹浅浅的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
室友们带着研究的神情围到我身边,我正专注的在笔记本电脑短键程的键盘上飞快打代码。
半晌我才从代码里抬头,发现她们把我给围堵了。
“干嘛啊,你们?”我问。
心洁双手交叉放胸口,用下巴指指我手下的笔记本电脑,“这是白默给你的吧?” 我点点头。
“白默是喜欢你吧?”嘉悦一针见血。
我皱眉,“喂喂喂,你们别唯恐天下不乱啊。”
“那为什么我们辅导员不给我们配笔记本啊?”心洁说。
“因为你们辅导员没有啊。”我说。
“…….”
“星,正面这个事实吧,白默真的对你有意思,不然谁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凭白无故借给一个不感兴趣的人?”心洁又总结陈词。
*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通过这几天白默手把手的辅导,我开始对计算机课产生点兴趣,上课时会认真的跟着老师走代码思考问题。 帅哥老师也点名夸奖我说我专注不少。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D区5-3桌时,白默已经坐在那里平平静静地看着书。
“你不要吃饭的么?”我按着隐隐作疼的腹部,喘气道。
“吃过了。”他淡淡地说。
“吃过了?”我拿起手机瞄一眼时间:12:25,上午的课结束是12点,就算在食堂吃饭还要排队呢,而他25分钟之内可以吃完饭还能心不跳气不喘地坐在这里看书?“你在哪吃的,吃的什么?”
“食堂,饭。快坐下,我们开始吧。”
我把给他的矿泉水放在旁边,边狐疑地看着他,边把包放桌上坐下来。
“今天我们突击第六课……” 我伸手按住他翻书的手,“等等,等等,先让我喘会。”我用另一只手捏着衣领不停的扇风,左右而视,图书馆宽敞明亮的环形过道上一排排整齐的桌椅空荡荡的,一圈扫下来,只有一、二个人坐在坐位上,还都是伏在桌上睡觉的。
“你……”
“嗯?”我收回扫视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我的爪子按在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我像触电般倏地缩回来,结结巴巴地说,“额,额,对不起。我,们开始吧。”
由刚吃完饭就匆忙跑动引起的腹痛感已逐渐消散,我拿起瓶子想喝一口水,但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瓶盖热胀了还是怎么的,我皱着五官,咬着牙,使劲扭都扭不开。
那只冰冷白皙的手将瓶子拿去。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瓶子是母的?——他轻轻一扭就扭开了?
我感觉我的额头又开始冒汗,我用袖子一抹,嘿嘿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瓶子。
“今天我们突击表单高级触发事件。”
“嗯。”我把瓶子拎紧,放在桌边,头伸到他那边的书上,笔记本电脑里的编程软件打开发着灰色的光。
“提交表单后会触发三种状态,它们的触发条件分别是…….”
两瓶淡黄色饮料顿到我们桌前,白默和我同时从书里抬头向对面看去。我立马坐正身子,眼睛看向笔记本屏幕,这时风才吹来一股科隆香水的淡香味。
“我听说你在给我女朋友辅导课业,所以我就想找个时间专程过来感谢一下。”卢西说,声音波澜不惊。
“如你所见,我们正在辅导中。谢谢你,我们可以继续?”白默淡淡地开口。
对面一片静默,但是通过我敏锐的第六感可以准确无误的感觉到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我轻轻甩甩头。
“老婆,老婆。”
“嗯?咦?”我从屏幕里抬起头。
卢西站起来,弯腰将手撑到笔记本旁边,说出暧昧极了的话语,“晚上我等你。”
我脑袋一片空白,半晌,点点头。
“那,辛苦你,白默辅导员,等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们请你吃餐饭。北北~”卢西直起身,跟白默告别。
我把眼睛望向白默,他锁眉看着卢西,并不言语。
看到卢西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阳光里,我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来。”
“没什么,我们继续。”白默说。
*
我简直是抱着笔记本扑到床上的,“呜呜呜,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八卦的成分更浓郁,君君率先奔到我床边,一屁股坐下。
我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手里还抱着笔记本,看着一众围上来的姐妹们,欲哭无泪,“刚才跟白默在图书馆辅导卢西过来打招呼。”
“嗬!早警告过你,现在惨了吧,东窗事发!”死心洁,最会火上浇油!
“卢西说什么?”嘉悦挤到我床另一边坐下拉着我的手问。
我泫然欲泣,“说今晚等我…….”我又抱着笔记本把头埋进被子里。
“还能怎么样,一口咬定是单纯辅导。”心洁总结陈词。
“本来就是单纯辅导!”我直起腰,狠狠瞪着心洁。 “你瞪我也没办法啊。再怎么说卢西都不会相信你们是单纯辅导了。”心洁摊开手耸耸肩。
我松开笔记本电脑,伸手搂住寝室长的脖子,“君君,你说怎么办嘛~~?” 她拍拍我的肩膀,“没办法,坦白交待吧。”
“要不,我问下我男友看碰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想,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楚雨沉思道。
我想了下,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把乞求的目光看向心洁,她噘着嘴看了眼别处,转回头说,“好吧,我也问问莫峰,看他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问问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晚饭前给你答复。”
我简直是破涕为笑,向她们抛出无数个热情的飞吻,“太感谢了,姐妹们。我爱死你们了。”
“得得得,你少来啊你。”心洁一副嫌弃作呕模样。
一会儿后,心洁转过头问,“话说,你跟白默真的没有点啥?” 我用眼角余光瞄一眼笔记本电脑,坚决地摇摇头。
下午的课上的恍恍惚惚的,下第二堂课时,收到一条短信,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惊诧地转头往后面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那抹白色正跟他的兄弟堆里往教室后门走去。
我心跳着打开那条短信:专注学习
我去~~~
心洁走过来拍走寝室长一屁股坐下来,压低声音说,“星,莫峰说这种事,你家那位肯定是要误会的,你只能如实交待并严肃表明,你跟白默只是单纯辅导,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最后你一定要再三表明,你爱的是他。以后还要主动频繁的联系他,让他感觉到你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
“…….”我翻个白眼,“这么复杂?还要不要人活啊?”
心洁用鲜红指甲点下我的头,“是你做出让人误会的事的,你还嫌复杂?”
“我去,我哪里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啊,本来就是单纯的辅导啊。”
她再次点点我的头,“你少给我回嘴,照着做!姐还能害你不成。”
我委屈的噘起嘴,“我倒底做错什么嘛。又不是我让白默给我辅导的。”
“现在问题已经不是白默给你辅导这件事,你倒底懂不懂,是你隐瞒了这件事。卢西要看的主要是你的态度。你要态度坚定明确,听到没?”
我呆呆地点点头。
下午放学大家刚起身,我的手机短信又响了,卢西发来的,“7点,阳光酒店五楼5-2。今晚不回寝室。”在看到最后那一句话时,我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地上。
君君转身问:“怎么了?”
我弯腰在地上摸了几次,终于拾起手机,“没,没什么。”
我食不知味的扒一口饭,对着黑黑的屏幕无知无觉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寝室里只有君君、嘉悦和我三个人,最后我下定决心,“今晚我,我不回寝室,有事……”她们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卢西说的?”嘉悦问。 我咬着唇,低头用筷子挑着米粒,点点头。
嘉悦放下筷子走过来,“卢西倒底想干嘛?”
寝室长也走过来,“星,你不想去就别去啊。”
我抬起头,笑道:“没事啊,就是去网吧坐一坐。”
“那我陪你去” 嘉悦嚷道。
我抿唇摇摇头,“不,我要独自去面对。”
君君坐到我床边,抚着我的手臂说,“星,别委屈自己,跟着自己的心走,你没做错什么。”
我看着她,眼眶有点湿润。我点点头。
寝室的门开了,楚雨红润的脸上带着笑走进来,“星,我男友说,这事呢,坦诚面对,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后再碰到跟异性接触的事,第一时间跟他说。不然对方觉得你不尊重他,不在乎他的感受。”
我点点头,“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了宿舍楼台阶,我裹裹外套,晚上还是有点冷。
我走向操场口开的那条商业侧街,街灯发散着孤独的昏黄光芒,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我的心却空落落的,里面冰雹肆虐。
回想我跟卢西这一路走来,最初的最初,他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我搭讪,他为明知刁难他的我通宵织手链,他拉着我的手走过风风雨雨。
我仰头看一眼暗蓝的夜空,几颗星子在天际闪着澄澈的光芒。 我把他看作我第一个爱人,也是最后一个爱人,唯一的爱人。我希望这一辈子一直陪他走下去,直至走进永恒里。
身边三三二二的行人擦肩而过,看到前面二三对情侣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 我的目光又转到小商店里橘黄灯光下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上,起风了,我抱着双臂抚抚。
是的,我模糊地知道他跟前女友上过床。但是我不能,他知道我不能。他第一次突然捧着我的脸把嘴伸过来时,我慌乱抵抗,弄一脸口水,他知道我不能。
我跟着前面的情侣穿过短短的商业侧街向校外走去。前面的女生将手里的冰激凌伸到男生的嘴边,男生刚想伸嘴来吃时,她调皮的将手转了方向,放进自己嘴里咬一口,昏黄的路灯下,她得逞地笑得异常开心,眼里闪着伶俐的光芒,而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真好,仿佛看见了永恒。
卢西,我们可能跟他们一样快乐开心的携手走到永远吗?好想…….真的,好想……这样跟你一直走下去。 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我走到中段堕落街的道路边上,停住脚,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边,看着小巷不远处耸立的金碧辉煌的六层楼的五星酒店。 我的脚跟往柏油道路上碾几下,在脚跟周围磨出一层层的土屑。小巷周边的几个小店外有几个或蹲或站吸烟的男生,一身流里流气的打扮。
我深吸一口气,用脚跟狠狠蹬一下地,大步向小巷走去。
这种五星酒店在我们这只有一幢,听说是供家长过来探望子女入住的,呣,酒店的功能就那样。
堕落街上也有一些其它小型简陋的旅馆,隐藏在离堕落街十米开外的地方,挂着不那么显眼的招牌。
这条小巷很浅,小巷的末尾就是酒店开阔的前广场,停车场由左转入地下。 广场上稀拉行走着几个往返路人,我再次瞥眼这座灯火通明的建筑。不知道为什么偏寒的天气里,我的手心却在冒汗。
我咬唇站在酒店入口的台阶下,抬头看许久天上闪耀的疏星,然后我面无表情的踏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