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12日,是送盲女回家的日子。法院考虑得十分周到,把盲女的妹妹从老家叫来专程护送姐姐和几个外甥回家。把执行款全部打到了银行卡上,并特意派车把盲女一家送到苏州火车站。我作为法院派出的“随行记者”,一路抱着相机全程跟随护送。
为了这次光荣的任务,我决定要穿制服。我的工作平时不需穿制服,所以那三套制服都罩着透明的袋子还是全新的。我穿一件灰色短袖衬衫,外面是一套藏青西装,还向同事借了个小徽章别在领子上。对着玻璃橱窗照照(当它穿衣镜)。 同事安慰我:你穿制服很神气哦!我知道,这是安慰和鼓励。
吃过午饭12点多钟,警车在绵绵秋雨中出发了。去医院接上盲女一家,一路开到苏州火车站,苏州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在等着了。这盲女的故事已经上过几回电视,因此我们一进站,立即被人潮包围了, 还是随行的吴江电视台记者见过大市面,拉着我们一路往候车室直奔。
苏州火车站的乘警一看这阵势也马上主动迎了上来,听我们把事情经过一讲,手一挥一路绿灯,把我们带到里面的小候车室。去河南的车,最近一班途径苏州是3点10分,火车票早已卖完,但乘警说可以安排盲女一家先上车,到车上再补票。我们再三感谢,这真可算得上是特优待遇。
我们这些随行人员以及一大拨的记者一起等着,我们都要抢到那个把盲女一家送上火车的镜头,这样我们的工作才算功德圆满。
一行人等了近一个小时,到了2点半的时候,盲女提出要出去买点东西。我说,让你妹妹一个人去买,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孩子等着。可是盲女坚持一定要姐妹俩一起去。我心想她大概是要上厕所,或者买点什么土特产,又或者要找个地方把身上的钱财藏起来好,于是就让她去了,临走叮嘱她千万不要误了火车。盲女姐妹俩相扶着出去了,3个孩子委托我们帮着照看。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3点钟,马上火车就要来了,可是盲女姐妹还没出现,我们开始急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一旁的车站工作人员笑嘻嘻地用一口软糯的苏白调侃说:肯定是拿了钱走人了哇!我说,怎么会?还有三个孩子呢!工作人员说:孩子交到你们手里么最放心不过了,还有啥牵挂的?
我顿时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不过我还是坚信不会的,因为明明有人出一万块钱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盲女死也不肯啊!我最怕的是盲女身怀巨款却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我们的一位法官和一个记者马上起身到外面去找,又是过了半个多小时,随着一阵嘈杂的哭喊喧嚣声,盲女姐妹俩一路哭喊着,被一大帮看热闹的人群裹挟着过来了。我马上迎上去问出了什么事?盲女就势在我面前瘫倒在地大声哭喊着:你们骗人!两张卡上一分钱也没有,法院骗了我们!
火车站里多少等车的人啊,真是人山人海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我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盲女从地上拉了起来,好说歹说,总算把她拉到了里面的小候车室,请她有话慢慢讲。
原来盲女是借故出去找银行划卡,但银行工作人员告诉她,卡上一分钱都没有。盲女顿觉受骗,一路哭喊着发疯一般冲了过来要找法院的人算账。听到这个结果,我的第一反应是盲女的卡被人换走了,盲女的妹妹却坚称卡一直在身上,是到银行找工作人员划的,绝对不会掉包。我马上与法官电话沟通,得知当时的银行汇款不是实时到账,中间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差,因此,现在这张卡上的确是没有钱的,但4点半保证到账。我们好话说尽,并且由经办此案的法院副院长亲自在电话中向盲女进行解释。旁边的乘警、记者也一再劝导:人民政府不会骗人的,你们放心回去吧,钱一定会到账的。费尽口舌,总算做通了思想工作。
此时已近5点,盲女一家只能坐下一班6点钟的车。
那天我回到单位天已黑尽。这一天,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忙乱、慌张、惊险、跌宕,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但我的心中真的是充满了喜悦和感恩。巧合的是,盲女与我同岁,我的女儿,也与她那个带来的女儿同岁。同为母亲,盲女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有缘帮到她,我真心觉得也算是一场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