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是紧凑的，想不紧凑都不行。学生紧凑地学习，老师紧凑地教着书改着作业，至于学校领导们在紧凑地在干啥是不知道的。说实话，他真的很想知道学校领导们在干嘛，可他们似乎很少出现在学校里，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

紧凑的学习让时间过得特快，快得就像在滑雪一样，更像是坐上火车去未知的远方，不能停下来欣赏身边的风景。一个星期连着一个星期，在学校时慧生没有去主动理会王倩，只是偶尔打打招呼，王倩似乎也有心事，看见了慧生也仅笑笑，一起回家时话也少了。学习的压力让两个人无心交流，变得有点淡了。

慧生的数学快垮掉了，所以他只好找数学老师问问题。数学老师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斯斯文文，工作勤恳。有一次，数学老师不在，他随意翻开他的教学练习册，发现他要问的题老师已在练习册上工工整整的做好了。这让慧生感到奇怪，老师竟然也在做题，而且做的就是学生们做的题。小学数学老师天天都是玩玩耍耍的，那些加减乘除可谓信手拈来。初中数学题也差不多，虽然学生感觉有难度，但老师也能随时应付，用不着这么用心思。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慧生坐在老师的位置上，拿起了老师的练习册。心情忐忑，如同一个偷窥别人隐私的小偷。他从头篇开始翻看，一页页看，每页中的一道道题，都是工工整整地填满了答案。老师是用红笔做的，很是醒目。慧生看着答案，有些自己能写出来，有些是自己难以写出来的，还有些是自己怎么思考也写不出来的。

慧生看着那些难题沉思，数学老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他拍了拍慧生的肩膀说：“你怎么坐在我的位置上，将来是想当个老师吗？”

慧生吓了一跳，立即站起来。他本想说：“不想当老师。”可觉得不能太直接，中间加个字更贴切，于是道：“不太想当老师。”

老师问道：“为什么不太想当老师？老师哪里不好。”

慧生道：“不是哪里不好，是觉得当老师实在太辛苦了。”慧生说的是假话，他不想当老师是认为教师工作是枯燥无聊，几十年教书育人，在讲台上说的是同样的话，拿着换汤不换药的教科书，无聊透顶。慧生从未想过当老师，他倒是想过成为一名飞行员，可也就是想想而已。他连车都晕，要是开飞机，一定会冲进大海。他有时豪气冲天壮志凌云，可是对未来根本没有什么规划。

慧生问道：“老师，你们也要这样做数学题吗？！”口里尽量将惊讶的语气加入赞叹的味道，就像烹饪一样往里面加作料。

老师笑道：“高中的数学不是初中小学那么的简单，有些题目老师都不会做，我们都要翻资料，你后面就知道了。”

“哦”，慧生点头。

“你是来问问题的吗？”

慧生笑道：“是的。”说完就请教他。

老师讲完题，问道：“你觉得当什么老师是最容易的，以你学生的眼光看？”慧生心头一堵，想数学老师跟自己不亲近，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但老师的问题不能不回答，慧生想了想，数学肯定不是，教物理化应该也不是，政史地嘛，慧生笑道：“应该是语文老师。”

“为什么？”

“因为语文用不着写那么多，老师你的练习册做那么工整，还要备课，语文老师我看用不着这样辛苦，从没看见语文老师做题。”说完，慧生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哪位语文老师在场。

数学老师忍俊不禁，说道：“你觉得语文老师简单，那是你的错觉。”他说完脸色淡淡一沉，“我仔细分析过你的数学成绩，成绩大起大落，而且难上高分，你是不是从读书以来就这样啊？”

慧生一惊，数学老师这么关心他，看出他一直以来的成绩走势。看慧生露出吃惊的表情，老师相信他说准了，便道：“成绩起伏落差大，你这是性格问题，不要时懒时勤，做事要持之以恒，意志要坚强。”

慧生不想跟老师交流如此深度的话题，忙奖励他一句：“是是是，老师您可真是明察秋毫”，然后眼睛看向窗外。数学老师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或者觉得教育够了，便放他回去，道：“你回教室吧，有空多来问问题。”

一进教室，发现小班花坐在他的位置上跟刘和说说笑笑海聊着。不知怎么的，他也像老师一样将手搭在小班花的肩上，顿觉得手特别舒服，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却像是摸在了温暖的皮肤上，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虽然喜欢的是王倩，可从未跟她亲密接触过，原来女生的肩头是这种感觉。手上的温度导入心间，两眼呆呆不能转动，两腿也如喝醉了酒，有点发软。

小班花抬头看他，对慧生的大胆行为不知所措。旁边的刘和一见卢慧生的举动，立即生出了护花之心，将兄弟之情抛之脑后，大叫道：“卢慧生，你色胆包天啊，把手搭在女生的肩上。”

慧生反应过来，缩回了自己的手，窘笑赔礼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坐在我的位置上……………。”

刘和的护花之心如火如荼难以遏制，说：“卢慧生，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心中的龌龊，你就是一个伪君子，找借口占女生的便宜。”

慧生见他打抱不平得如此认真，面色转严，“兄弟，你实在多心了，我哪有那个胆量，敢对大家的小班花动弹不良心思。”

小班花则一直红着脸笑着，见此也给自己抱不平，“卢慧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占我的便宜？”

慧生被逼急了，伸出两个指头，小声发誓：“天地良心，绝无此意，苍天作证，若有此意，天打雷劈。”

刘和脸上拉出了两个冷笑，小班花大笑道：“开玩笑的，你别这么认真嘛，看你认真起来像个幼儿园小娃娃，好幼稚哦。”

慧生得到了小班花的谅解，立即反击刘和：“还是美女善解人意，不像某人似的，看着是兄弟，却是一个背后使坏的人。”

刘和不说话了，愤然离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慧生对刘和的行为感到奇怪，自己没哪里得罪他，虽说这段时间忙于学习公务，疏于交流，但是大家都一样啊。为了期末考试，能过一个高兴的年，大部分人都在玩命地学习。

慧生坐下，情绪慢慢恢复正常，看着小班花，说：“你看，因为你，我都得罪我兄弟了。”

小班花撇了撇嘴，说：“又不是我要你得罪他的。”将自己摘干净后，她大发善心，替慧生出主意道：“要不你现在插自己两刀，给你兄弟道歉。”小班花拿过一把不知哪里的来的小水果刀递给卢慧生。

看着刀，慧生做了个周星驰式点头，然后做愤怒状：“你真是想得出来，难怪圣人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慧生借用圣人的话来打击小班花，心想应该万无一失。可他忘了时代是在变化的，这两千年前的话现在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小班花鄙视着他，笑道：“你还用这么古董的名言，还真是个才子啊。”

如此防御肯定不妙，他决定转移战场，问道：“对了，你刚刚在跟他聊什么秘密话题，看你们说得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小班花道：“这是秘密。”

“哦”，慧生立即作恍然大悟状，惊叹道：“原来你们都有秘密了，难怪刚才我兄弟会这么不高兴，你们是什么时候有秘密的？”这反戈一击，漂亮极了，他暗暗为自己喝彩。

“哎呀，”小班花瞬间一脸庄重，道：“你怎么那么喜欢乱想，都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刚刚谈话的秘密不是那个秘密，是朋友之间的秘密”。卢慧生觉得一直觉得女生不善于撒谎，但看着小班花的信誓旦旦的眼神让慧生改变了之前的看法，女生撒谎可以撒的这么认真，这么镇定，看来以后得小心。

慧生也不再追问，问道：“你复习得怎么样了，高中的课程比初中难多了！”前一句是对朋友的关心，后一句是真心的感悟。

小班花顿时愁眉苦脸，“哎，别提了，我都提心吊胆的，主要是数学太难了，上课的时候老师一讲能听懂，可是自己却不会做。”

慧生安慰道：“哎，大家都一样，我也是数学不会，现在天天去问老师，可最后也不知道能考多少，反正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这话也是实话，他现在已经对理科有些恐惧了。

小班花似乎有话想对慧生说，吞吐慢言道：“你看我们班上有没有谈恋爱的，特别是女生？”

慧生以为问的是自己，想起刚刚她和刘和秘密谈话，仲然变色，回问道：“你问这个问题干嘛？”

小班花有些神秘地继续问道：“你究竟有没看出来嘛？”

“没有”，慧生坚定的摇头。

“我都看出来了。”

“谁？”，慧生感觉出小班花针对的不是自己，对这个产生了兴趣，想自己和王倩还未有实质进展。谁速度这么快，胆子这么大，敢第一个吃螃蟹。

“二班花！”她轻轻地讲，“她和七班的一个男生好上了，那男生长得又高又帅，他家还很有钱。”小班花的眼神含义丰富，口气阴阳怪气，仿佛要表明班上男生是多么的差劲。

此刻慧生对别人的隐私兴趣大增，略过她的含沙射影。“班上还有哪些谈恋爱了？大班花有没有谈恋爱？”其实男人八卦这方面的兴趣跟女人一样，可奇怪的是男人却没有女人敏感，搜集消息的本事远不能及。

 “大班花我不知道，但据说外面有男朋友。”然后她眼神一亮，“你怎么问她，不成你对人家有意思，是不是暗地里打人家的主意了？”

慧生淡笑道：“哪有，她虽然长得算漂亮，但是对我来说养养眼，根本动不了我的心，我现在已经是心如铁石。”

“心如铁石！”

“对，你难道没看出来，我现在一心想考个好大学，风花雪夜的事情实在没心情搭理。”慧生说这话时有点伤心，自己因为要学习，冷落了王倩。想到这里，他向王倩看了看，看见王倩正在看书，看得全神贯注。慧生不好意思地回头，他想立即让小班花打住，但觉得这样很不好，一来伤女孩的心，二来远亲不如近邻，为了今后的安心宁静得应付着。

   “哦。”小班花打趣道，“那你可要保持住哦，千万别走心。”

卢慧生胸膛一挺，以示胸有成竹，“那是肯定的。”

为了能过个好年，慧生豁出去了，他拼命地记单词，背古文，问数学题，还有死记硬背政史地，想把九科都学好，最后加起来有个更上一层楼的好结果。用成绩以慰父母拳拳盼望之心，还有老师的殷切教导和自己尚残留着的分数虚荣的心灵。

很快就临近期末，班主任使劲鼓励大家，激动道：“马上要过年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其实最忙的月份是腊月，还有十几天，大家忍一忍，考好了好回家痛痛快快过个年。”随后十几天里，与这精神相同的鼓动口号常常从讲台上飘下来。

大家积极响应班主任的号召，拼命地学习，赵龙霖更是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做数学题，连厕所都没有时间去上，就连倒数几名的刘和也吃了兴奋劲，作作样子要与大家风雨同舟共同进步。

其他老师们也没闲着，数学老师给大家布置了几十页的习题，英语的语法作业也是一大堆，其他科的作业练习题纷至沓来。课桌上如遭了洪水，作业如同难民抢食般堆积地满满的。

临近期末，也临近了分科。老师们也在暗地里忙于其他的事情，小道消息说下学期开学就要分科了。学生分流，老师也要重新布置。

这个班被定为文科班，教理科的希望自己能带走优生，可教文科的却希望他们能留下来，于是乎老师们在自己的课堂上都留下几分钟，各自讲学习文科和理科的好处。他们将各自学科的优点讲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文科老师，那更是吹得天花乱坠。大家也听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文科老师吹道：“学习文科将来是很有前途的，不仅可以系统接受文史哲这些人文学说的熏陶，还有地理学，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特别是将来考公务员，理科生考公务员是考不赢文科的。”

“哦”，同学们大声回应。下面议论纷纷，这关系到人生未来，讨论地热烈得不行。

理科老师也展了展口才，在课堂上侃侃而谈：“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理科那才是未来发展的方向，人类进入当今时代，物质的竞争才是最重要的，学好理科最好找工作，可供选择的专业比文科多三倍不止。”

老师们如此各说各话，将学生们闹糊涂了，放学后各自讨论未来的归宿。慧生也和赵龙霖、刘和经常讨论这个问题。赵龙霖想选择文科，因为他觉得自己更适合读文科，说这是两难选择取其轻。刘和则表达要读理科，身边两人惊讶看他，他的理科只能考个个位数，读理科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这可不是充英雄的时候，而且刘和也不是什么荆轲般的燕赵猛士。

看大家不解，刘和笑道：“在文科班呆烦了，一点新鲜感也没有，反正学不好，干脆换个环境再痛快地耍一把。”

慧生忙笑道：“你这话怎么像是在留遗言呢，兄弟，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对，对，对”，赵龙霖也关心道：“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撒，说出来说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啊！”慧生不语，刘和继续道：“你们是不会明白我的心事的。”

赵龙霖灵光突至，道：“你还没从那件事中解脱出来啊！”

慧生则继续沉默不语，他找不出什么话来疏导这位这位失恋的兄弟，只是心里有些兔死狐悲般的悲伤感，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激动。

赵龙霖望了望着天空，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吟出了一句老掉牙的古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慧生心中一震，觉得最好是彻底断绝刘和的幻想，这样残酷但算是最好的结局，于是说道：“兄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这话里有两层目的，节哀是指王倩是没有希望的，别再想了。顺变是隐隐指你还是去理科班吧，那会好受点。但一般人是听不出第二层意思的，伤心中的刘和估计十有八九是听不出来的。

赵龙霖也道：“对，去理科班，天涯何处无香花，何必单恋一棵草。”赵龙霖把王倩比喻成一棵草，慧生心里很不高兴。但令人高兴地是赵龙霖没追王倩，不然那他就会连伤了两个兄弟的心，那这事也太伤心了。虽说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吴三桂为了陈圆圆连国家都敢卖，可慧生没打算效仿。

最后刘和在慧生的无私劝慰下，决定鼓起勇气站起来，毅然而然地下定决心去读理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