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农村,我的父亲是农民,虽然只上了小学,但他很喜欢读书写字,家里的桌子上总有笔和纸,农闲时总是坐在那里写上一写,练上一练。农忙时也会在歇息的时候拿树枝或石头在地上或墙上画上一画,可见他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可能也是从小受爷爷的影响,爷爷以前是老师,小时候见家里还有好多毛笔写的,从右往左念的用线装订的书籍。但那时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他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每每说起这事,他总是感慨万分,恨当时的社会,改变了他的一生。
父亲性格内向,不敢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赶集和外公家就是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了吧。母亲总说他就是懦弱,胆子小,远门不敢出,送我去上学都是母亲去的。没做过的事不敢做,要母亲和他一起才行,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除了守着家里的土地不停的劳作,他不知道能干什么。但是性格这东西,有时候生来就这样,父亲无法选择,如果可以,他可能也不想这样吧。
母亲总希望父亲出去打工,说那样可以多挣些钱,父亲不愿意,为此,他们还常吵架,有一次被母亲逼急了,父亲终于答应出去了。那是他第一次出去打工,和同村几个人一起去的,一个星期后他自己回来了,说是不习惯。外面总是没有家里舒服,其实我能理解他,一是舍不得母亲,二是不如家里自由,三是不能睡午觉。父亲一直以来都有午睡的习惯,要一下子改掉,是不容易。母亲也知道外面的苦,从那以后不再逼父亲出去打工了。
母亲说,还好我是女孩,不用修楼房,拿彩礼,取媳妇,能供我把书读完就行了,在家苦点苦点,累点累点,半辈子都过来了,就这样过吧。
毕业后,我选择了远嫁,在老公所在的城市工作,离家几千公里,回家的费用太高,因为经济问题,只能偶尔回家,只能远远的相互牵挂。
偶然有一个机会,让父母能来和我一起工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那时快过年了,父母很纠结。原因是家里有好多东西舍不下,比如家里刚买的几头小猪,刚收获的一仓粮食,刚杀的一头猪的猪肉,还有家里的土地和种的菜,养了多年的小猫小狗,特别是那经历了百年风雨的老房子,住了半辈子了,才是真正的家。
母亲一直想出来,但是父亲还是有些害怕,怕来了不习惯还得回去,太折腾了,毕竟太远,来一趟太不容易了,如果要来就得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了,再要是想回去,家里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当时时间比较短,真的太难了。最终他们选择了来找我。我知道,放下这么多的不舍,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不是我,或许他们会在那里守一辈子吧。
父亲来了后本来在车间上班,车间的活多,他身体不是太好,中午休息时间短,他有些接受不了,有了回去的想法,后来把他安排在食堂做饭,因为只有做饭相对轻松,还能睡午觉,也因为母亲和我都在,他慢慢的适应了。只是做饭这个活也实在不好干,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味口,总有人会抱怨,这时候他的心情就会不好,因为他的性格问题,很多事自己看不开,徒添烦恼。其实世间万事并不都是十全十美,在意的事情越多,活得就越累。
父亲在食堂一干就是好几年,一个工作干久了就会嫌烦,今天吃完饭他又和我说谁谁谁因为辣椒的事抱怨了,还唉声叹气,说不想干了,我说你不想干就不干了,毕竟他也60岁了,他说不想干没地方去啊!我沉默了,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他是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我们有房子,两室一厅,他说住一起时间长了会有矛盾。
父亲的考虑也对,他不喜欢热闹,喜欢清静,我老公是北方人,我们是南方人,生活上会有些差异,有时候,在一起生活久了,个人的缺点就暴露了,就算是再亲的人,也会有嫌隙的时候。也怪我没有能力,让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打工,有时候听他讲那些事我也很懊恼,不恨别人无理,只恨自己无能。
父亲虽然渺小,但是他是我的父亲,父亲虽然懦弱,但是他是我的父亲,他在我的心里永远是高山,永远是大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能给他想要的生活,让他们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