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住院这件事,犹如把原本平静的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亲人们的各种付出都致力于补缀这个缺口。
不久前,小姑子摔了一跤,左膝盖跪在了地上。当时只是疼,但是能忍受。没当回事,又过了几日,早上醒来时总觉得左腿发胀,并且伴有丝丝缕缕的痛感。拍了片子,到本地医院看,还拿到省里医院看,说法不一。有的说别着凉少运动,多数医院则诊断为韧带断裂,建议做韧带重建手术。小姑子犹豫:看来我还真得动手术。
我则劝她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因为和她一直关系亲密,我说话就直言不讳:“你不腿疼才怪呢,年轻时骑了好几年摩托车,风大,膝盖受凉。现在你快四十的人了,到了夏天还时不时穿短裤。膝盖得捂着点儿!”
在我看来,能不做手术就不做手术。动过刀的腿哪能与好腿相提并论,何况,虽然没学过医学,没接触过解剖,但烹饪时炖羊腿,那膝盖哪那么容易撬开?真撬开了复位不见得容易。我承认我的联想的确丰富了一些。
于是当小姑子把一张她戴着住院手环的玉手照发在一大家子人的微信群里,我知道她终于还是决定手术了。她学医生的话:“小手术,微创就行。你这个岁数最适合做了,不然等老了以后还得换膝盖。”
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眼里,有时,医生的话就如圣旨。
小姑子手术那天,我们一大家人从四面八方会聚到她病房里,毕竟是动手术,人多,似乎能互相壮壮胆。
小姑子被推进了手术室,从最初的平静淡定到后来的焦虑不安,我们一点点数着时间。原本一个半小时的手术竟然做了三个小时。当小姑子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我开始重新认识小手术的定义。当医生说小手术的时候,如果你对此没有全面的认知,就不要相信。小姑子做完小手术后和做完大手术又有什么区别呢?输液管、导尿管、导流管如三颗楔子把她钉在了病床上,遵照医嘱,每隔半个小时,要给她揉一揉腿,以防形成血栓。
妯娌喜欢把她脑海中的想象描述出来:她总说小手术,并且微创,我以为就在膝盖上打个眼儿做就行,然后就坐在轮椅上出来了。我们苦笑。
因为小姑子完全不能动,亲人们分时间段轮班照顾她。于是住院的十天时间,我每天都去医院,得以有机会见识到一些原本离我生活比较遥远的事物。
与小姑子同病室的是一位六十七岁的农村老太太,她比小姑子手术早一天,在左胯部开刀,换了一个股骨头,缝了十四针。我们从手术室接小姑子回到病房时她的女儿们正在帮她翻身,而她可能是因为疼痛正嚎啕大哭。老太太的哭嚎令我们面面相觑,我内心则有些没底:这得是有多疼啊?
后来了解到,老太太有三个女儿,老大是一位中学教师。看到母亲因股骨头坏死整天被疼痛所困,就想给老太太做手术。老太太不肯 ,一是因为心疼钱,二是害怕疼。现在正值大女儿放暑假,她召集两个妹妹,决定给老太太手术。
她大女儿与我们介绍这些时,老太太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说:“我真不想做,她们把我骗医院里来了。给我100万我也不想做,太受罪了,快疼死我了”。我开导老太太:“你家闺女们也是为了让你提高生活质量才选择的手术,是为你好。”老太太瘪瘪嘴叹口气不说话,看她的表情,痛苦不堪的模样。后来听小姑子说,每天夜里老太太都疼得大叫,需要打止痛针。
我的心里开始反思,女儿们的爱如果让老人这么痛苦,这份爱未免过于沉重吧。并且糟糕的是,老太太有糖尿病,伤口愈合困难,时时监测血糖,稍不注意血糖就达到十几了。
这个科里的病患人满为患,楼道里也加满了病床。我们在楼道里穿行时得时刻提防患者伸出的打着支具的肢体已经旁逸斜出的输液瓶子。
每每这时候,我脑海中就会闪出一个疑惑:这里是不是存在过度医疗?利益驱动下,病患的病是否被放弃了保守治疗?因为现在,即使是农村老百姓也有医保,比如与小姑子同室的老太太,报销比例是88%。
我感觉,医院里的设施更人性化医护人员态度更热情了。比如大门上“大医博爱”的字样及楼道里无比温情的宣传画,无论是查房的医生还是值班的护士都笑容可掬,有问必答。每个病床的床头有一个按铃,只要一摁按铃,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就会询问你有什么需求并立刻解决。输液的瓶子上现在改用一个带夹子的小支架,这样方便陪床家属在输完一组药液后自行开关换液,当然这样护士也更节省时间。
观察到这些小细节令我欣慰,我觉得这种改变既缘于紧张的医患关系,更缘于医院服务理念的提升。我们都从朋友圈里看到过一位北京大妞惟妙惟肖模仿同事小伙在台湾打针的礼遇及想象的在北京打针的遭遇,虽然是笑话,但也令人深思。
日子一天天更迭,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祝福我的亲人及朋友们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