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麦田,吹过残疾的安娜,轻轻摇曳不成熟的身体,她得到春天的温柔。
我总以为安娜不会丢失,不会被别人伤害,她有一身刺不穿的铠甲,她会向上帝吐口水,对命运说不,她会勇敢地向生活竖中指,尽管有些粗鲁,但不影响她的率直与真诚。
她始终是那个从未丧失过勇气的女人,而我,和我的朋友们,还在奢求,一起理解,或者,一起被理解,一起谩骂,或者,一起被谩骂。
在成为诗人之前,安娜是未毕业的高中生,早早嫁做人妇,生儿育女,喂马劈柴,与山里麦穗一起生长。
在命运的盒子未打开之前,她已经是打开之后的自己。
我爱的是盒子里的安娜,还是打开盒子之前之后的她。安娜,唯痛与爱成诗,唯真理成诗。
因而安娜活着,成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活在自己身上和活在别人身上的人。活在激情与善变之中,活在捉摸不透的镜中。
以己之躯体为诗,以痛与爱为枝叶,以善良为养分,绿油油地活在世上。
我爱的是她的天真,还是爱她的诗。
要知道,她用自己残疾的身体挡在尖刀面前救下小孩时,那是怎样的勇气,她这样做不是因为她多牛逼,而是善良。
我不理解安娜,我没有与她并论的勇气。我爱的是她的善良,还是她的勇气。
在权利和力量面前我常常胆怯害怕懦弱,我不曾活在安娜这样的人的身上过,哪怕是微乎其微的相同。
可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相同的,他们的痛与乐,他们的爱与恨,以及,两张洁白的纸,以及,两扇老家摇摇欲坠的门,两片叶子,以及,流过我们的两条河,流过我们之后,安娜的爱成为本能,
可以喜,可以悲,可以在蔚蓝天空下翩跹起舞,可以在想象的话语里陶醉。
在语言的陷阱里,安娜往里跳,男人往里跳,女人往里跳,人类擅长糊涂。
安娜义无反顾而又无不在左顾右盼之中,用语言的尖刀刺杀一切人,人人遍体鳞伤而自危,或者,人人皆安全,唯独杀死自己,成为笑话,沦为一个人的悲,沦为安娜。
仿佛大家都在意,可能,大家彼此都不在意。
我们一起沉沦,或者,一个人沉沦,沉沦在鲜花中,语言中,轻佻的柔情中。
某个你,也在语言里,镜子里,不像自己,又成为自己。
我不知道我爱的是安娜,还是语言,我曾想给她所有的幸福,给她夏日里所有的微风,春日盛开的玫瑰,我不知道我想给她的是爱,还是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