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糯,你接下来有什么应对之策呢?你去月夜卫告发了你哥,引入第三股不容我们控制的势力进入木家,情势势必会变得错综复杂,凶险万分。如何除掉你哥而最大程度保全木家,你可有什么谋算?”一个清朗低沉的声音问道。此人声音中流露出一股沉稳镇定的力量,如一股清泉在山间流出,让人不由地心生敬意。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阿衣逐渐回过神来,屋内的所有人也都从刚刚剑拔弩张的情形中缓了过来。朗叔惊喜地说道,“姑爷,你可回来了!”
“在野,你回来了。”华慕的娘亲见到来人,心中也是一宽,言语中颇有几分欣慰。
“是的,主人接到家里的信鸦后就命令我们往回赶,所以我才来的及接到木少爷。”跟在来人后面的英济对着屋里的人行了个礼,“我刚刚就是出门去接主人了。”
“你怎么比英济晚到那么久,让人好生担心,”花夫人又惊又喜,“鬼方的叛乱平定地怎么样了?”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踏进屋内,取下兜帽,面容清秀又不失英武之气,他就是鄞州太守花在野,花家的养子,从小与花家三姐妹一起长大,后来娶了花家三小姐花之沅为妻,继承了花家老主人的衣钵,五年前老主人过世后,正式成了花家的新主人。
“大局已定,我让英旗留下来继续收拾鬼方叛乱的残部,我在回来经过无人之村时拜访了一位旧友,是故比英济晚到了一些时辰。好在还不算太晚。”花在野对着夫人微微颔首。“姑父,你怎么会知道我哥会派‘纺织娘’来追杀我 ,还让英济带了那么多水兵来帮我?”华慕一脸急切地问道,显然是心里充满了许多疑惑。
“英济,这件事,你来解释给大家听吧!”
“是,主人。木少爷,世人都道‘纺织娘’雌雄莫辨,来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来自于哪里,出自何人门下。其厉害之处在于用声音摄人心魄。无论多么厉害的高手,都有情感的弱点和放不下的往事,只要被他或欢愉或悲伤的歌声撩拨得心神动荡,陷入自身的情感中无法自拔,就会被其牵引至气息紊乱,门户大开,心脉受损,或受极重的内伤,或被他在这种时候出其不意地杀死。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独来独往,无论对手有多少,他都是一个人应战。有人说他杀妻食子,是没有人性的恶魔。其实,他是男也是女,因为‘纺织娘’其实不是一个人,他是连体的孪生兄妹。他们出生于东边的某个大户人家,母亲因他们难产而死,父亲把他们视为妖怪,但因着母亲临死前的苦苦哀求,才让他们兄妹活了下来,并把他们送到蜀方,那是他们母亲长大的地方,希望蜀方的巫蛊之术能医治他们。至于他们在蜀方经历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我师父在灵山脚下救了他们,他们那时被人装在罐子里,因为天生有一副好歌喉,被逼着四处卖唱。他们跟我师父一起生活了两年有余,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金黄色的瓷瓶,信上写着十二个字,‘人人都有一死,死亡皆是恩赐’。从此以后,我师父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江湖上却逐渐出现了‘纺织娘’的传说。我师父猜测‘纺织娘’可能就是他们,怕我行走江湖有所不测,所以命我随身携带他们留下的瓷瓶,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我师父猜的没错,‘纺织娘’就是他们,他们就是‘纺织娘’。主人料到木家大少爷会派人来追杀木少爷,所以命我前去接你,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纺织娘’会替他来做这件事。”
“‘纺织娘’为什么要帮我哥?他不是号称独来独往吗?”
“因为,你向月夜卫告发你哥的那件事,恐怕不止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更大的阴谋可能在后面,所以他才不顾兄弟情谊,痛下杀手,定意要除掉你。”花在野缓缓说道,“我在半个月前意外获得了一个消息,有九黎王族的旧人在鬼方活动,而且据我在鬼方平定叛乱时的观察,鬼方的叛乱恐怕不仅仅是赤地千里,三万饥民被迫发生暴动那么简单,而是被人为操控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恐怕鬼方叛乱不是结束,而是更多更大叛乱的开始。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那姑父是说,我哥恐怕不是跟鬼方的左丞相勾结在一起私运禁物那么简单,而是可能跟九黎王族的旧人有来往了,甚至,他也许参与了鬼方叛乱。谁都知道,左丞相的夫人出身九黎王族。当年,因老丞相剿灭九黎有功,才没有人敢追究他儿子与九黎的关系。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老丞相对九黎恨之入骨,可是左丞相暗地里却有几分同情九黎。”
“恐怕正是如此。”花在野的表情有几分凝重。
"那,我父亲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呢?"华慕沉默了半晌,"父亲一向偏爱我哥,我哥为了讨他欢心,也总是顺着他的意思做事。我原以为他只是贪利,所以趁着父亲病重,他又外出狩猎时,想要借助月夜卫的力量拔掉他在木家的根基,借月夜卫主人的势力逼父亲把木家的主位让于我,再逼他把长子名份让于我。只是没想到,我去月夜卫告发他的当晚他就从狩猎之地回来了,月夜卫还没有来得及行动,他就气势汹汹地开始追杀我,原来背后有这样的隐情。"
"我不知道姐夫是否参与了此事,还是只是你哥一人与九黎王族旧人有染。月夜卫虽不会轻易对世家大族,王公贵臣动手,但一旦他们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行动,没有人可以阻拦,因为他们的主人没有人惹得起。所以,此事如果真如我们的推测,那如此重大的罪名足以让月夜卫毁掉整个木家,而不仅仅是木家大少爷。兹事体大,唯有待我明天拜会了麟王,摸清了朝中动向,再做打算。今晚夜已深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花在野顿了顿,又转向夫人,轻轻问道,"胃口有没有好一些?身子感觉还清爽吗?"原来,花夫人已有三月的身孕在身,只是衣服层层叠叠遮住了,不太显怀。
“胃口还好,”花夫人听花在野这样轻声询问,顿觉心中一暖,绵绵情意骤生,刚刚笼罩在这屋子里的压抑和争吵仿佛都烟消云散了,甜甜一笑,“只是身子觉得有些笨重了,许是我太娇气了。”
“不是你娇气,是你辛苦了。我们明天一起去拜访城郊的山麓老人,让他给你把把脉,开些调理的方子。”花在野对着妻子轻声安慰。
"对了,阿糯,听英济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颇有些奇特,明天让我见见吧。"花在野嘱咐完夫人,又对华慕说道。
“是,姑父。她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你或许可以看出她的来历。”
“好了,今晚大家都累了,歇息吧。”华慕的娘亲,花家的大小姐花之澹,木家的夫人,对站在身边的侍女说道,“秋姨,推我回房吧。”于是秋姨转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木夫人出了房间。
阿衣躺在“凌波舟”上,听了别人那么多的秘密后,忽然听到他们说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地有些心虚。
待华慕,朗叔,花在野和夫人都离开了湖心小屋,阿衣想着明天花在野还要见自己,便对着如墨的天空,万千的繁星,不停地在心中琢磨,如何告诉他一个合理的来历和令人信服的目的,或者干脆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