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9月
越塔,叫我越塔就好。我出生于中国北方的一座小县城,地方不大,没有高楼,连公交都没有,一眼望去便是重叠的平房与坑洼的泥路。
胡同,便是我们这里的坐标,已经记不清自己出生的是哪条胡同了,不存在于我的记忆。印象中唯一能想起的,是3岁左右搬过去的新家,新兴胡同。
这是一条很长很宽的胡同,以至于根本就不像胡同,更像是一条马路。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走到胡同深处,小时候总觉得里面有怪物,不敢去,现在想想,再走完已不可能了,儿时的街道已经被层层楼房替代,拆迁,分房,且与我无关。
胡同口是一家商店,那个时候更像是一家大超市,各种各样的零食,日用品,玩具。门口是一块30平米的空地,也是各家中老年妇女的聚集地,那时还没有广场舞,我们那里跳的是秧歌,两个老汉扛着鼓,驾着锣,在黄昏的时候走到空地,随后响起的一连串鼓声,宣告着这县城的夜生活开始了。放下手中的瓜子零食,这个姨那个娘都来了,排好队形,舞动扇子,音乐起,开始。与大部分人对于秧歌的看法不同,这是对于胆小的我的一种温暖。
小时候胆小,怕黑,怕鬼,怕虫子。还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片,山村老尸,看了两部,梦魇一般的回忆,翻起的白眼和大张的嘴,现在想起依然心有余悸,却也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念想,关于鬼怪,关于驱魔,具体的,以后再说。
家里的平房很大,足有150平米,高高的围墙,有一个小院子,还有一个后院,种着一些我不爱的菜。房子分东西两边,中间一条走廊连接着,西边是自家人住的地方,东边的房子租出去给附近高中的学生住,都是一些当时看起来很奇怪的大哥哥大姐姐,后来等我到了那个年纪,才知道这种奇怪的真正名字,叫流行。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读高中的哥哥,在当时应该说是很有钱了,拥有整个胡同唯一一台文曲星,里面有游戏,我偷偷进去过他的房间,玩过一次,被他发现了,没说什么。后来文曲星丢了,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被他隔壁房间的一个姐姐偷走了,我觉得他是故意被偷的。
那时候,整个胡同里,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大家都叫她月月,现在已经想不起她的长相了,只记得她总是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一边叫着哥哥,一边跑过来,要我和她过家家。她母亲走的早,父亲也是继父,却比亲生的还好,虽然穷,却总会给她买一些好吃的,也让我羡慕着。印象中只去过她家两次,第一次去的时候还看了一部电影,那时候流行租碟,也就是把光盘租回来用VCD看,看的是《超级大灌篮》,乔丹和兔八哥演的。
第二次去月月家,已经进不去了,一场大火夺走了这间小房子,也夺走了月月唯一的依靠。她走了,据说是被领养了。后来再见,也是匆匆一瞥,不敢确认,却也勾起我残存的往事。
父亲母亲原本都是老师,一个教音乐,一个教医学,后来一个开出租车,一个做了出纳。两人脾气都不好,性格不合,吵架是家常便饭,炒的凶了,就打起来了,母亲打不过父亲,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哭,可以让我不那么害怕。
家里穷,却还是上了全县最好的幼儿园。越是这样的地方,管理其实越松懈。我的头上有一道疤痕,不长,却也没有头发。印象很深,是一个头发很长很黑,脸很大的女老师用梳子打的,后来母亲说,当天晚上给我洗头发的时候我疼的满屋跑,边跑边哭,才发现我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第二天父母就去了幼儿园。
说起幼儿园,又想起来自己被欺负的事情。当时有一个同学很不听话,总是欺负其他小朋友,也欺负过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有一天打死他,却没想到如今他却成了我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中的一员。
现在想想,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女生了,我应该是很早熟的,是母亲朋友家的孩子,眼镜大大的,瘦瘦的,很可爱。我很勇敢,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声表白,我长大后要娶你,这应该是最单纯也最苍白的情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