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有香有色,有乐有味。虽然青涩但非常有趣。
记得那时过年,真是盼眼欲穿呀!一进腊月,年味就开始溢出了,大人们忙着推磨做衣服,做鞋袜,还要捣夹年钱钱(即熬稀饭时煮得豆片),小孩们则无忧无虑,每天扳着指头数日子,恨不得马上过年。初一,初二,初三……。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从二十三开始,家家户户胡拾翻。这一天,大院子里的人家不约而同地“胡拾翻”了。大人们一大早就起床搬东西扫窑,旮里旮旯,都要清扫一遍,揭甸扫炕底,弄得灰头土脸的。直到大阳西沉,才开始最后一道工序一一糊窗。糊窗这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把破旧的窗纸一点一点地撕下来,再糊上一块块新的麻纸,一间大门大窗大概得十几张麻纸吧,后来变成了称作“粉连纸”的,一大张一大张的,便比较轻省些了。我们小孩子们则窜上跳下,跑出跑里,偶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诸如搬些小物件了,递递糊窗纸了等,虽然忙着也乐乎看。嘴里还不住念念有词:“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胡拾翻;腊月二十四,裁下对子写下字,腊月二十五,赶上一回集,腊月二十六,割上二斤猪羊肉,腊月二十七,婆姨汝则都洗脚……"边念边跳。那种高兴劲表现得真是淋漓尽致。 等呀,盼呀,终于等到年初了。大人们就更忙了,一大早父母便忙活开了,妈妈们又是蒸糕,又是做凉菜。孩子们等不得穿新衣,姊妹们多的新衣服还不完备,便守在妈妈跟前等着。妈妈在这一天最最辛苦了,既要做饭,还要赶缝衣服绱鞋子,真是忙得焦头烂额。父亲们则先扫院再贴对联,之后还要垒火炉子。一刻也不得消停。我们则围在父母跟前转来转去,虽说帮不上什么大忙,倒也可以给父亲搬垒火炉的黑炭,捡引火用的干柴。一通忙乎,手也弄黑了,衣服上一不留神也弄脏了,但也沒有丝毫怨言。
早饭开了,每人一碗胡萝卜土豆南瓜豆腐汤菜,再端上来一盆子油糕,那个香呀,真是无法形容。到了下午,火炉垒起来了,像个节节高,一层一层的炭看上去整齐有序,像个宝塔似的竖在大院中央。对子也贴起来了,红底黑字,煞是好看。太阳也仿佛格外灿烂,照在窗户上分外耀眼。
马上要进晚餐了。妈妈拌了一大盆凉菜(土豆丝、绿豆芽、自蒸一盘碗团、攸面棋子、再放点干粉),每人一碗,再熬点小米粥或搅点油茶,说是油茶可沒有一星点油。就这饭菜也是吃了还想吃。直吃得肚子滚圆才肯罢休。
吃过晚餐,便开始活动了。首先点火炉。我们搂一些柴禾,塞进火炉的下面点着,不大一会儿火炉就着了。然后院子里的孩子们陆续都到了,大家围着火炉转着,打闹着,说笑着。红红的火炉照亮了大半个院子,欢乐的笑声冲向黑夜的天空。据说这火炉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满院生辉呀!就这样闹到大半夜都不肯回家睡觉。直到火炉烧到大半,大人们一再呼叫,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到家中。那时没有手机沒有电视,守岁只有一家人坐一起讲讲故事,说说笑话而已,兴奋得一晚都睡不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天还沒亮,开门炮就响起来了。开门炮一定要放响,所以,一开门必须放大炮“呯一一啪",象征来年一年通顺,吉祥如意。这一天不能睡懒觉,必须得早早起床,所以屋外还黑乎乎的大人小孩便起床了。大家都穿上新衣服,戴上新帽子,各ZenZen地,相视而笑。我们摸摸枕头底下昨晚爹妈放的压岁钱,虽然只有一毛钱,但也是各崭新,装在兜里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的那个乐呀,既想大声笑出来又想高兴的跳起来,还想赶快冲出家门炫耀一番。
大年的早饭,也比较简单。家家户户不过两样饭菜,或手工挂面打卤菜,或手擀长豆面打卤菜,另蒸昨早吃剩的油糕或事先蒸好的“节节高”。那时的我们懵懵懂懂,也不懂它的寓意,如今想来,那一定是祝福生活越来越好,芝麻开花节节高吧。吃过早饭,大人们累得都睡去了,只有我们这些小屁孩们则屁颠屁颠地跑去了,东家门出西家门进,心里都暗自打着小九九,谁家会给个“花花",谁家会给个毛二八分的岁岁钱,结果转上大半天,村里大半人家都去过了,也沒“挣"下几毛钱,倒是揣回来一大兜“花花",数一数还算不少,哈哈,收获不小啊!穿着手工布底鞋,有时会把脚夹得生疼,有时会把脚后跟磕烂,但和小伙伴们相跟着风流“乞讨"是顾不及这些的。只要有收获疼也高兴。大约三四点吧!晚饭便开了一一纯水饺,有的人家拌点肉馅,说是肉馅不过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可以闻着味却吃不到肉,大多是葫萝卜。哈哈,炒菜呢,更没有,可是那也高兴,早就等不得了,一年就吃这一顿饺子,真是太好吃了,狼呑虎咽,不觉得二三十个饺子就下肚了!
不觉夕阳西沉躲在山后,晚霞映红了天空,渐渐地院子里静下来了。整个村庄也静下来了。这一天也就急匆匆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