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知有一天,我会离开北京。但同时我也确知,不会是现在,或者近期,而会是若干年以后。至于会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逃离北上广”是这两年媒体上频繁重现的一个题目。但我觉得远非说走就走那么容易和任性。我们可以逃离北上广,却无法逃离自身漂泊的命运。我们可以逃离北上广,却无法逃离时代施予我们的生存困境。《十三邀》里,贾樟柯谈到:“其实社会没有那么大的流动,大家就是从一个艰难的生活流动到另一个艰难的生活,它是固化的。......生活有本质的变化吗?并没有。”所以,即便很多人一度下定决心走了,有不少人也会因为现实的落差不得不回来(除非他能忍耐这种落差,或者已经到了按部就班结婚生子的年纪)。
对我而言,乡村的田园生活是哺育我的地方、也是我魂牵梦绕想回去的地方。但我心里很清楚,回到那里,我的生活也许会过得更糟、更没有出路。因为,那里本是我要离开的地方。
从祖辈到父辈两代人的愿望,都是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从农村里走出来、摆脱祖祖辈辈耕田种地的生活方式。而实现这个愿望的最佳的、也是唯一的途径,是读书考大学。在我的老家,为了供孩子上学,父母砸锅卖铁、甚至卖血卖肾都不罕见。我的父母为了供我们三兄弟上学,在广东打了十几年的工。他们不希望我们辉煌腾达,也不希望我们当官或经商,只希望一件事情:考上大学。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现在,我终于通过读大学,到了大城市工作。——同时,现实的残酷也一下子扑面而来:在这里,我发现自己远非佼佼者,而只是最普通的、最微渺的一个青年。我能接受大学教育、从农村里走出来,这本身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为了实现这一点,父母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我还能苛求父母什么?买房、买车、在大城市里落户,等等,这些是更高的追求,也是需要我自己在未来的十几年去奋斗才能获得的——而非一蹴而就的。
漂泊,不管它多么艰难,都仅仅只是生活的开始,而远非是我生活的终点。
罗佐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