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珞珞在山中拾柴,回来时看见不远处的藤蔓上长了许多的野草莓,于是放下柴火去摘,这才踩到了藏在藤蔓下的京仲。
那时他浑身是血,珞珞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伤成这样,一双眼睛还未把京仲拖回家就哭得红肿,把屋里正在喝茶的江老爷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这是为何?”江老爷指着她问,后来才看到珞珞背上的男子。
本来江老爷检查完京仲就对珞珞说他没救了,可珞珞是心肠软的女子,哭着喊着叫江老爷得救他,不然她也去死。
“那我救了以后发生什么你可不能怨我,更不能寻死寻活。”江老爷说得通透,珞珞却不懂他为何这样说。
那些日子,珞珞起早摸黑地照顾京仲,替他煎药,换药清理伤口,也不知道她的黑眼圈到底有多深了,京仲才有了生的迹象。他睁开眼的第一句并不是这是哪里,而是看着珞珞那珠圆玉润的脸庞出了神,半晌才道,“是你救了我吗?”
珞珞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温柔地说着,“不是我还有谁,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京仲轻轻一笑,笑容犹如天上的星辰一样耀眼美丽,珞珞顿时红了一张脸。而这一切都被江老爷看在眼里。
又过了三个月,京仲终于完全好了,他在珞珞地悉心照料下变得和以前一样,不过刚好他却要下山去,他说,“我出来这么久,总归要回去的。”
也是那天,珞珞才知道京仲是山下官宦家的长子,难怪他的身上有着器宇不凡的气质。临走前,京仲问珞珞,“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珞珞犹豫了片刻,她望了望屋子里的江老爷,她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她走,可她定要跟他走的,因为她对他早就暗心芳许。
珞珞没有跟江老爷打招呼便跟着京仲下了山,这还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下山,对山下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对京仲的家更好奇。可是她前脚踏进京家,后脚就被京家的下人给围了起来,并把她用绳子捆起来,丢进了柴房。
夜里,珞珞见到了穿着华丽的京老爷,他身边的丫鬟点着几张灯笼,京老爷慢慢凑过来,“江珞珞,终于见到你了。”说着他往她的嘴里塞下一个药丸。
珞珞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江老爷慢慢解释,“其实老身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要你父亲江御医的一个药方。”
珞珞是那瞬间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御医,而他手里有着一个能让人回春的药方,京老爷想得到它。很久之前他就试图对珞珞下手过,可惜珞珞一直喝父亲的药长大,体内完全变成了一个药壶,百毒不侵。京老爷研究了好长时间,才知道只有她受了情伤方能破解,而这情伤刚好是这毒药的药引,这毒药的名字叫做老人药,吃了之后身体会迅速变老,只有江老爷手里的回春药能解救。于是京老爷叫自己最善解人意的儿子演了着一出人命关天的戏,果然如他所料,儿子没死,珞珞也中了招。
珞珞回过神来已经眼泪婆娑,她没想到京仲对她只是为了骗取她,她终于明白那时江老爷对她说得话,此刻她不想死,可她知道也逃不掉了。
是在第四天,珞珞严重变老,京仲看不下去终于过来救她,“我对不起你。”京仲对她始终有愧疚的。
珞珞说不出话,她的心与她的皮肤一样在衰老死掉。京仲帮她解开了绳,抱着她离去,只是到大门处被人一箭射中心脏边的位置,尽管这样,他依然抱着她离去,像当初她捡回他一样。
抱到护城河的河边,他终于有气无力,血流了一地,他的眼泪也流了一脸,他望着珞珞皱巴巴的脸蛋说,“我真幸运能够遇见你,你知道吗?我只是父亲的养子,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关心过我。”说完他笑了,是最后一次。
她终于明白,他是爱她的。
她想如果并没有回春之药的话,是不是她和京仲可以平平淡淡白头到老。只这一次,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远处划来一条船,是江老爷,没等他开口,珞珞先问他,“爹,你真的有回春之药吗?”
江老爷回答地得很平淡,“怎么可能?要是有爹岂不是立马就可以回到二十岁了。”
“也是。”上船的时候珞珞望了一眼水中的倒影,她那年近半百的模样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这样挺好,至少可以在黄泉下与京仲相聚。
上了船,江老爷递给珞珞一杯水,珞珞一饮而尽,等她醒来便是第六天的黄昏,“爹,我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嗯……”珞珞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倒是流了满脸的泪水,她到水缸舀水去洗,看见自己的倒影依然是那个珠圆玉润的脸庞。
“爹,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过什么?”
江老爷一笑,“有些药的副作用就是这样,当你得到些什么,你总得失去些什么。”
比如会回春,便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那年珞珞依然去山中拾柴,回去的路上看见了又大又饱满的野草莓,她丢下柴火去摘,却总感觉藤蔓下会藏着一个人,可她终是没有找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