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又一个的医生怀疑我得了绝症时,我也不得不把对死亡的思索提上日程,认认真真地去考虑了一下。
如果这是最后的时光,我最想做什么呢?在我健康的日子,我曾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好好陪陪孩子,好好抱抱她,给她写一堆的信,把自己的成长经验告诉她,以便她吸取教训。我想给我每个珍惜的人写一封信,向他们倾吐我的心声,感谢他们装点我的生命。我想去海边走一趟,感受海阔天空的自由。如今想来,身体健康时的设想真是天真,如果是最后的时光,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如今,我不过只能躺在病床上,日日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罢了。
所幸,我这人特别能容忍单调和枯燥,所以住院生活并未给我造成太大困扰。唯一抱歉的就是行动不便,累及亲人。我并不恐惧疾病骤然夺去我的生命,我害怕从此一病不起,失去自理能力,不得不依附别人而生活。父母年事已高,兄姐各有家庭,我害怕成为累赘。想起方方的书<<树树皆秋色>>。一对青年男女横遭车祸,男子当即死亡,其未婚妻子悲恸欲绝,日日想念。而女子侥幸活了下来,然而全身瘫痪,最初,身边亲人常来关照,慢慢地,所有重担一应压在丈夫身上,日复一日的操劳,终于消耗了丈夫所有的深情,他开始盼着她早日死去。我宁愿成为前者。我愿带着爱死去,不想背着恨苟活。
如果这是最后的日子,我会有留恋吗?会有遗憾吗?有!不过人本身就是欲求不满的生物,恐怕再给我50年时间,我依然会充满遗憾。只是此时,我遗憾未尽孝心,未陪女儿长大,彼时遗憾未见曾孙出生而已。
三十年来,我觉得经历也算精彩。当过学霸,正儿八经做过五好少年,也抄过作业逃过课,半夜跟所谓的坏孩子骑单车在外游荡。憧憬迷醉过爱情,也经历过婚姻的幻灭。最重要的是尝过做妈妈的滋味。人生在世,无非是经历繁华落寞一场。
在我健康时,我总觉得在最后的时光应做一些特别的事,而当躺在病房里,我觉得即便这是最后的时光,也没什么是需要刻意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