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太阳温暖的撒在了我的身上,晒的我的身体暖暖的,我就这样躺在摇椅上,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家里几代种地。我爷爷,我爸爸,虽说都是上过学的,但很遗憾,并没有太大的成就。直到我出生了,他们就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
我家门前有两颗又高又壮的杨树。每当夏天到来的时候,一片片的翠绿的树叶都长出来了。他与风小姐的关系是极好的,它们经常在一起玩儿,风小姐一来,他就哗啦啦的晃动自己的身体来欢迎。成群结队的翠叶一起晃动宛如一只气势宏大的舞蹈,而这时,必定也少不了蝉叔叔的伴奏,一歌一舞在这盛夏的时光里,似乎总能消除田间劳动的人的疲劳。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构成我摇篮的两颗支柱。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奶奶总算是答应我,在这两棵树间给我装一个吊床。不过我家在农村没有钱,因此奶奶只能用一些不用的破布缝在一起,即便如此我还是每天屁颠屁颠儿给跟在他后面,催促着奶奶快一点。终于,百忙之中的奶奶每天抽出一点时间,三天后,一个五颜六色的就像是彩虹一般的吊床交投了我的手上。我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奶奶那里接过它,抱在怀里。明明只是由一块一块儿的破布缝在一起的破烂,但在我当时看来那远比我过年时买的新衣服还要珍贵。迫不及待的,在上午奶奶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便让她帮我拴在树上,但我却没有立刻躺上去体验一把,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见状奶奶疑惑的问:“怎么不先躺上去试试?”我说:“我要在最好的时机以最好的方式得到最好的享受,所以,我要等到晚上。”说的脸上还露出来得意的笑容。见状奶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小脑袋。我抬头看着她似乎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白色的,温暖的,慈爱的光辉。就像,天使一般。
等待的时间是无比漫长的,漫长到原本转瞬即逝的一天如今却像蜗牛一般,慢悠悠的走着。天空中,也似乎有一只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太阳,不让它下班。我呢,就搬个椅子坐在摆钟前,看着它左一下,右一下地摆动着,每摆动一下便会,发出“滴答”的声音这声音。这声音是以前的,“忙碌”的我所不曾注意到的。每一下似乎都落在我的心里,提醒着我──又过去了一秒。小孩子一般都是缺乏耐心的,我也不例外。在钟的面前看着它摆动了不知道多少下的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对着它发了两句牢骚,扛着板凳便离开了。
夏天是极好的。不只有歌唱不停的蝉,还有勤劳的忙于采蜜的蜜蜂;有五彩斑斓的飞舞于各花丛间的蝴蝶,还有背着透明的翅膀喜欢在水上跳跃的蜻蜓。我喜欢它们,喜欢它们身上的每一部分。希望能了解它们的一切。每当这时我便会拉着姐姐和我一起去捉蜜蜂,捉蝴蝶,捉蜻蜓。没办法,毕竟我太小了,不说能不能做到它们,我的心里还担心要让它们发现我只有一个人,会不会一起上来欺负我。而当这时姐姐都会用手摸着我的小脑袋,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没关系的,有姐姐在。”这样安慰我。听到她这么说我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信心大增,将自己握起的小拳头举了起来,大叫着,“出发。”姐姐也学着我将手臂举得起来大叫一声,引得后背如夜幕般秀丽的长发如水波似的抖动着。我看着她,小小的眼睛如小豆子般镶嵌在她那稚嫩的脸上,容貌并不算出众,可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我似乎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只有仙女才有的虹光。
姐姐最擅长的便是捕蜻蜓了,为此她还特地准备了一个捕蜻蜓器──其实只不过是我经常找她一起捕蜻蜓,而每次她都要制作一个,觉得有些麻烦就找了一根长竹子,在组织的一端用铁丝边上一个还固定在组织上,作为我狩猎的武器。只要我每次提出捉蜻蜓她便会拿上武器,穿梭于个个门后,墙角将蜘蛛的捕食工具借来一用。蛛网覆盖在环上,只要蜻蜓从中通过,便会如被水草缠住身体一般,怎么也挣脱不了。然后我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鸡死的时候还要挣扎一番,谁知道它会不会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在危难之时爆发出身体的潜能,挣脱束缚,然后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向我猛冲过来,虽说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就是了。
抱着瓶内刚刚得来的蜻蜓,留一只给姐姐,虽说她每次都会将到手的蜻蜓放走。我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离家不远的一间废弃的小屋,这间小屋是我以前和爷爷巡视田地水稻生活情况时发现的。之后我就经常来这里玩,可是每次玩的时候,都不长久,因为爷爷找过来了,硬拉着我回家,路上不停的数落我。我呢,主要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不停的回头冲那间在夏日阳光下依旧冰凉的房子勾起嘴角,告诉它我明天再来。
站在秘密基地的我气喘吁吁,显然是为了躲避爷爷奶奶的视线和他们打游击累的,当然也多亏了姐姐没有告发我。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准备抬脚进门时却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迟疑了一下后赶紧用手捂着自己刚到手的宝贝,躲到屋子里。片刻后才将自己的小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这才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转身朝里面走去。找到了一个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席地而坐。旁边放置的是我准备逗蜻蜓玩的一截细长的树枝,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瓶盖,为了防止它逃跑,我并没有完整的打开,只留了一个足以让树枝自由进出的小洞。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我让树枝和它们先玩玩。在我的指挥下,树枝就像一个军人一般一点一点的靠近它们。此时,蜻蜓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危机已经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仍然在瓶内四处转悠着,想着怎么离开这里。我在心里冷笑着,等一下就让你们知道厉害。然而就在树枝就要碰到它们时,“保儿~”一阵阵带有焦急的叫喊声传入我的耳中,吓得我手一哆嗦,瓶子就这样掉在地上,“爷爷?”,我暗道不好,要赶快转移阵地。然后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瓶子,却发现,在太阳的金色光辉的照耀下,品质眼镜,射出刺眼的光芒,因为是透明的塑料瓶,我一眼便能看出,“啊啦!蜻蜓呢?爷爷都怪你。”我紧握着空荡如月宫的瓶子,大声地埋怨着爷爷。“咝咝~”接连不断的奇怪声音终于打断了我的悲伤。不,更准确的说是压制了我的悲伤。我艰难的扭动着因恐惧而有些僵硬的脖子,每转动一角,我似乎都能听到脖子发出的如同上发条的声音以及祈祷是自己听错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终究还是如梦幻泡影。一转头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蛇,一条正不断向我逼近的并且吐着舌头舔舐自己的嘴角摆出一副准备享受美食时的模样。他要吃我,这是我当时的第一想法。然后脑子里充斥的是该怎么活下去,手里的瓶子,地上的石块,能扔的东西我都扔向了它,不知是因为当时太害怕了没有瞄准,还是因为它太灵活了,竟然一个都没有砸中,反倒是激起了它的怒火,加速向我逼近,吓得我撒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向外面求救,“爷爷,救命啊!这里有条蛇要吃我,哇哇哇……”而且更让我生气的是这条蛇,竟然边赌边追。虽说这间破房子不太大,但因为一开始我是在墙角处靠窗有光的地方玩,结果它一进来,我的活动空间便被缩小到墙角那一小块地方。上面有一个窗户,偏偏又太高,我爬不上去,就这样的,在它的围堵下,我的领土一点一点的被吞并。而它就像是死神一般,扭动着身躯来到了我的身旁。我挥舞着手臂,希望自己能像故事中的人物一样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是很遗憾,这些都没有发生,反倒是自己的手臂被它那血盆大口下如镰刀般的尖牙咬伤了。惊慌之下,我连忙像驱逐某种邪恶的东西一般使劲地甩动着手臂,那条蛇就这样被我丢到了一边。但如今的我已经没有空去找它报仇了。蜷缩着身子窝在墙角,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啜泣,心里想着,啊!就这样结束了,姐姐,爷爷,奶奶还有不知道在哪玩儿的爸爸妈妈,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还有我的吊床,我一次都还没有睡过呢。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的呜呜哭了起来。
那条蛇似乎因为这一摔也生了胆怯之心,冲着这屋子里唯一的出口直奔了过去,但还没有跑到门口,便立马向躲避煞星一样,向一边跑去,只因为门口站了一个人。气喘吁吁,一滴汗水顺着他那深褐色的脸庞滑下,落在地上,看样子是经过了剧烈的运动。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又落在了蛇的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忽然觉得,此时的他特别的帅,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一样,使我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的,
“爷爷?”
没错,是我的爷爷。在听到了我的尖叫声后,他就知道出事了,连忙向我的方向狂奔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从一边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对着那无路可走而死死盯着自己的蛇狠狠的打了下去。
“叫你欺负我孙子,”
“叫你咬我孙子,”
“叫你吓唬我孙子。”
打了不知多少下,爷爷这才解气一般的冷哼一声将蛇踢到一边,丢下棍子快步,向我这边走来,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
“爷爷,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将头埋在爷爷的怀里啜泣着,希望自己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感受爷爷温暖的怀抱,不会的,不会的,这蛇没毒,爷爷抚摸着我的脑袋,一脸慈祥的笑道,你可是我的孙子,将来是要考大学的,怎么可能会怕一条蛇呢?当时的我并不明白爷爷的意思,只当,他是在安慰我,爷爷站起来将我,放到自己的背上,带着我,一路上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我权当是在讲故事,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的,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是我的吊床?”
“没错,感觉如何?舒服吗?”我这才注意到旁边姐姐的存在。此时她正拿着一把扇子对着我不停的挥动着,为我驱除蚊子,也是为了让我放松下来。我回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切,不由的哽咽了起来,“姐姐……”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姐姐扇扇子的力度又加了几分并关心的说道,“爷爷奶奶有事出去了,要吃东西吗?”我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姐姐端过来的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似乎是为了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咽下肚去。然后对着姐姐嚷嚷着,“再来一碗。”吃饱后,我心满意足地躺在吊床上,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吊床晃呀晃的,晃得我满心的幸福也活跃了起来,但我却不知道的是,这将我最后的幸福。
开学了,我也开学了,这是我第一次上学,也是我人生转折的开始。从入校园开始我就发觉这和我听闻中的校园生活不太一样,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嬉戏打闹,有的只是每个年级,每个教室,每个人拿着教科书在那里看呀,背呀,显得特别的压抑,因此下课便成了同学们喘息的唯一机会,没有人会愿意呆在教室里,除了我之外。我自然也不是自愿的,但我的班主任不知为何每节下课都抓着我不放,给我进行,额外的辅导。曾几次,我想向他抗议,但每次他那足以冻死企鹅的目光一落下来,我便再也不敢开口。那感觉,比被那条蛇盯上还要可怕。本以为回家后,我就又回到了我的伊甸园。但令我措手不及的古诗,算术一个一个的向我袭来,就仿佛自己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那班主任,竟是我爷爷的同学。
自从我上学以来,爷爷奶奶也失去了以往慈祥的面容,变得那么的陌生。他们夺走了我的吊床,不让我捉蜻蜓,还将一本本厚厚的书放到我的面前,要求我必须做完它们。我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很想问问你们是谁?你们把我的爷爷奶奶弄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不敢。因为他们都带着“恶魔”的面具,他们都对我说着,“你,要,考,大,学。”
逝去的温暖我无处寻,逝去的人啊你在何方?逝去的自己,你是何时逝去的?我就这样躺在摇椅上等着我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