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凌晨一点的燕州,三三两两的烧烤摊仍然灯火通明,桌上齐齐喊着交情都在酒里,桌下却堆满了一片狼藉。现在是凌晨一点,想必距离他们真正散场还有一段时间。
凌晨一点的燕州,地铁停运了,路上偶尔还能遇见几个加班到深夜的人,和一些空着的夜班公交车,除此之外就是那些高大写字楼里星星点点的亮光了。
凌晨一点的燕州,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流浪汉找个墙角处靠着睡觉,夜宵的套餐也会因为没有了鸡肉粥而被替换成豆浆,要一个鸡腿堡也要临时给你做一份而延长你等候的时间。
凌晨一点的燕州,小区门口的小摊还在忙碌,手抓饼和烤冷面的摊位前有着裹着外套才从网吧里跑出来的大学生在排队,急忙点完他要的东西扔下钱说一个数字就转身投入网吧里新一轮游戏的战斗,问过摊主才知道那个数字是他电脑位置的号码。偶然之间你也会在等待中听到摊主和隔壁卖汤圆的吐槽城管收了钱不办事,路人会搭上一句其实下次城管再来要钱你可以找媒体,摊主会笑一下,然后多加给他一根香肠说句:要回家了,这根也给你了。
……
凌晨一点的燕州,许慢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味让步行也变成了一种享受,虽然已时至凌晨,但他异常清醒,直到接到于微的电话。
他原以为他们那边还想招呼他回去,他也想马上赶过去告诉涂杨阳:和夏青见面的消息,然而听到电话那头颤抖的声音,他整个人瞬间僵立在原地,周边的空气好像也变得稀薄得无法呼吸。
凌晨的燕州交通极为通畅,但是在许慢眼里速度还是太慢,非常慢。最终当许慢踉跄而疯狂的冲到医院的时候,还是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时间停不下来,越是想不到的事情越会发生。
就在几个小时前还拥有温度的老涂,还给了他一拳的老涂。如今却毫无表情的躺在冰冷病床上。许慢站在距离病床最远的墙角,无所适从,他不敢靠上前去,只是麻木于房间里的一片混乱,冷漠在骂声和哭声,撕心裂肺的骂声和哭声。
涂杨阳的家人纷纷从各处赶来,许慢被人群熙熙攘攘的挤出了病房,他没有重心站在门口,看见了坐在走廊里的靠在墙壁的林非鱼和泣不成声的于微。许慢走上前去,抚了一下于微的头发,除此以外,已经心力不足的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或者做些什么。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意外的林非鱼走过来。
“不重要了。”许慢推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
“可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他已经死了,不重要了。”
许慢拖着外套径直离去,林非鱼仍然站在原地,灰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微凉的风敲击着他背后没关紧的窗,以及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话。
越是想不到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今天的月亮经历了太多故事,它累了,也即将落山,可是天边却没有任何破晓的痕迹。
蓝色代表着忧郁,忧郁的心情会影响到你只看忧郁的颜色。
三天后的葬礼,燕州的天空像被蓝色的绸缎覆盖,蓝得过分。
始终站在前排的于微没有再流一滴泪,涂杨阳去世了,她失恋了,她曾多么熟练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熟练于解决棘手的工作难题,但是如今却生疏于处理自己的情感。她只是沉默的站着,看着,时而怀疑,时而放空,以自己不熟悉的套路,试图去消化身后背负着巨大悲伤。
尽管在别人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在不惹人注意的位置还藏着一个女孩的身影,Missa,她一个人最晚时间才去,最早时间离开,没有人了解她和涂杨阳的关系,所以也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红肿的双眼。
而在这几天里,许慢始终保持着十二分的镇定,好像这件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他代涂杨阳父母去见肇事司机代理人,向警察提出家属的要求,一次又一次的去交警队看各种各样的检验结果,自己查阅交通法规条例,自己去学习查看法医尸检结果,自己去看执法记录仪拍下的所有第一现场。
葬礼上,他有条不紊的负责起葬礼上的所有流程,仿佛是在参加考试一样,他在每一个环节上都条理清楚又无比坚决的最周到的方案。安抚家属的情绪,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站在涂杨阳爸妈的身边向每一位到来的宾客深深鞠躬,安排车辆,安排食宿,迎来送往。他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老涂稳稳当当的送走,这也是他能为老涂做的最后一件事。
许慢做到了,可是,涂杨阳却永远不会再知道。
那是我们最好的年纪
敢爱和恨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错过最好的时机
带着秘密走向了墓地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