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相识,此时不喜。
致东野圭吾·白夜行,我的无冕之王。
我在柳树下的长椅上看到那个人。
友情场上的失意,大约没有比我更可笑的了。被知心的好友出卖,还帮着数钱。最后人家还告诉你,我,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我不是个傻姑娘,只是一动了真情便不带脑子,就好像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一样。世界嘲笑了我的不带脑子。
我真想纵身跳下堤岸,平静的如一张宣纸的湖面至少没有隐瞒着我的,但我没有。结束生命是弱者的选择,而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弱者。
坐在长椅上的那人抬起头来,见我想坐在他的身边,便挪了挪位置。我得以看清他手上的精装本,是白夜行。这书我喜欢了很多年。
中国人大多不喜欢这一本,他们认为东野圭吾一定是疯了,这本书把世界的三观踩在脚下。但我不一样,我喜欢这本书,一种前世的缘分。
对那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生出了几丝好感。我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他注意到了我充满好奇和试探的目光,抬了抬玫瑰金细框眼镜,但眼睛一直没离开书页。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又抬抬金边眼镜,用一种平静,几乎没有任何喘气和语气波动的声音,对我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第一句话:“你想跳湖。”
莫名其妙。这恰是那些讨厌的心理医生的做派:“而且,你刚刚一直注视着我手上的书,你很想效仿桐原亮司,不是吗?”
“我知道是谁让你来的。但我和她的友谊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我试图扮出理智和不顾一切的模样,却不相信层层心防就这么不堪一击。
“单方面的。”他介绍自己:“我是心理医生,破。”
一个有禅学意味的名字。他继续说道:“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委托人告诉我,你患有重度狂想症。但是据我所观察,你的症状……”
我冷冷的答道:“狂想症?愚蠢。”
“狂想症的症状可不像你这样。”破一字一顿地:“你只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但你这理想,既不是乌托邦,也不是桃花源,而是——”
“自由。”我看他揣测我的心思实在累得很:“是,你是第一个认为我没有患上狂想症的人。我只是一个厌倦了社交,厌倦了生活的人而已,仅此而已。”
优雅,礼貌。优雅,礼貌。我永远都会用这种淡淡的疏离面对所有人,哪怕是危言耸听的心理医生。
破摘下金丝眼镜,掏出眼镜布擦了擦:“这没有错,但是,”他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请告诉我真相。”
“我觉得够了。”我轻轻松松的说到:“你已经知道所有,并且求证过了。”
“如果你,毫无半点问题,我是不会接下这个任务的。小姑娘,全市最有威望的心理医生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你记不起来所有的事情,难道,要我说吗?”
“请自便。”我依旧优雅,冷淡。
“你有双重人格。一个人格知道,一个不知道,你身上的另一个人格不知道。你常常在离家出走的路上莫名其妙的走回来,经常不去参加足球社的聚会,经常撕碎一屋子的麻辣鸡的海报,那是因为你的第一人格是个乖巧的女孩。你是第二人格,”破语速很快,简直像背条文:“分裂人格的原因,就是原生家庭的漠不关心。”
“你很聪明。”我不带指责。
“你一直不接受治疗,而你的第一人格至今不知道自己第二人格的存在。但我还是想说服你接受治疗,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韩歆会被我吓晕过去,因为恐惧而自尽。”嘲讽,也必须优雅。
“难道你想自己打一局八国军棋吗?”破换上了苦笑,这是一场心机与心机的战斗,不动声色却畅快淋漓。
“你将我称之为第二人格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旦治疗成功,我这个B角就会消失。韩歆将继续主宰这具身体。”我抬高了下巴,但还是放下,为了优雅:“弱肉强食,B角难道就没有上台的资格了吗?”
“和你这个人格很难说话。如果你是A角就好了。你应该知道,我是韩歆的父亲。”
他扬起冷淡的微笑:“多说无益,小姐。我漠不关心的错,我来修正。”
“你错了,韩歆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我精准的弹掉他握着麻醉针的手:“她选择了A角的自尽方式,残忍而有效。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韩歆父亲的表情惊恐而扭曲,我继续说下去:“她说‘莫桉,你更适合我这个世界,请代我好好活下去。’”
我看了看他。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去攀爬唐古拉山,即使阻止我的是我亲爱的老爸。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韩歆,我是莫桉。为了脱胎换骨我几乎把灵魂交给了撒旦,所幸,这笔交易没有落空。
韩歆还在,但她的魂灵早已消失。她的魂化为这黑夜中的最后一丝光彩,来自纯洁的过去。因为她,这片无垠的黑暗得以拥有星光。或许微弱,却照亮了这片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