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开了,出了学生宿舍,沿着道路北走约一百米的路边,有一个中等大小的绿化带,其间有一条小石板径穿过。这儿仅仅种植了寥寥几种植物。沿着边缘种植了一排龙舌兰,蓝紫色的花,直立在宽叶之间,很是典雅,高大的法桐为其遮挡着阳光,像是骑士在守护淑女似的。
不过,当人路过这里,最吸引人的,当是金银花沁人心脾的芬芳。这儿种植了大片的金银花树,这些高刚过膝的矮树,虽然没有龙舌兰如此悦目,却也有自己独特的秀丽,毕竟它也不是观赏植物。
它们多数是白色和黄色的小花,点缀着茂密的绿叶,感觉很纯洁,有一种素雅之美。不光是这样常见的花子树,还有一些似乎是变种,花色还是深粉红色的,增加了这样的艳丽元素,似乎隐隐有某种象征,褪去了纯真的成熟之美?亦或是“牡丹之爱,宜乎众矣”的叹息。
植物学家说,金银花夏季开花,到了秋未,虽然老叶枯落了,但在其叶腋间又会簇生新叶,新叶是紫红色的,凌冬不调,所以便叫它“忍冬”。又说,金银花春末夏初开花不绝,花的颜色是先白后黄,黄白相映,故此才称为“金银花”。我个人还是喜欢“忍冬”,因为这个名字,象征着金银花的不畏寒冬,傲雪生长的韧性。如果在观赏它时,忽然想起忍冬之名,定会平添几许诗意了。
这个地方并没有喷淋器,土壤比较干燥,所以里面杂草较少,在一棵棵树之间,只是生长了一些山麦冬,和一些耐旱的地被植物,虽然也不少,但黄土地仍可以轻易看到,还是比较贫瘠的。花子树生命力旺盛,也喜欢干燥的环境,这或许也是在这种植它的原因吧。
第一次注意到这时,我正在夜跑。这个地方只有路灯可以照明,那时,路上也比较昏暗,我一边入神的听着悦耳的轻音乐,一边漫不经心的跑步。这时,鼻子嗅到了几缕香气,慢慢的,渐渐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了。我立刻减慢了速度,循着香气,走到这个小花子林。
暗淡的灯光下,我看到了这些精灵。饱餮了一番花香之后,突然,就有一种久违的松弛感,不知道是刺激了那片脑域,它将那点记忆从黑暗之处抛掷给我。而我就像读到了某个小孩子拙劣日记似的,顿感好笑;我用心的读,又有些羞赧,有些怀念,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日记。
还记得,小时候,外婆为了哄我上山采花子,带了许多食物,有火腿,橙汁,牛奶,饼干…我开开心心的挎着这些好吃的,往山上爬,外婆总会让我慢点,我却说她走的好慢。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什么是痛苦。哭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忘记为什么哭了,笑了,就不停的傻笑,最后也不知道笑什么了。天一定比现在蓝,草必须比现在绿,我的疑问也比现在多,所以会感觉什么都好有趣啊。采花子累了,就躺在大岩石上,啃饼干,哼儿歌,直到外婆催促,然后继续采花子,并且嘴也不会闲着。
我们采花子干嘛?
卖钱给我的大外熏(孙)买衣裳呗。
好耶!
…
这是什么虫子?
臭虫子,别碰它。
为什么叫臭虫子?
…
自从上了初中,便不和外婆外公一起住了,但是也会经常去帮忙采花子。到了高中便再没有下过地了,繁重的学习和考试的压力下,我去外婆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大学了漫长的学年,家都很少回,一年中能探望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了,我因此愧疚,我的探望的动力似乎也变了质了,让我分不清是因为爱,因为挂念;还是因为,愧疚——
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时常告诉自己大人该怎么样,喜怒不形于色?感情要内敛?看着前方,冲向前方?甚至这些回忆,我再不想的话,也会忘了吧。
大人,这个词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对啊,我是个大人了,感觉,不再容易感动,感觉麻木了,变得无情了,一切这么的有目的了,甚至探望至亲也变成的任务一般。若干年还曾疑惑大人怎么这样啊,我可不想变成这样,现在,我发誓不要变成这样。 羁绊,不可以斩断,不可以污染,否则,这个人一定是冷血的。
次日恰好是周末了,我又一次到这个小花子林。我喜欢这里的香气,仅仅在小径徘徊就足够了,只是在白天香气,没有晚上那么馥郁。我正享受这份安宁时,教学楼那突然走来大队的学生,他们穿着蓝色校服,吵吵闹闹的路过这儿。这就是高中参观的同学,他们的队伍排的老长。我突然感到局促起来,干脆就蹲下身子,就装作拨弄土壤好了。我猜,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
从他们无忧无虑的神情,我判断他们该是高一的学生。我注意到其中一个班级。十来个女生以一种可爱但也让人忍俊不禁的音调唱道
我们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我们好累~,好累~
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这么动人的朝气,正像这金银花的香气,让人愉悦,让人羡慕。然而,这次,本该满载记忆的一幕,我却没有如愿想到些什么。
我对这场景久久不能忘怀,它浸着金银花的香气,成为我美好记忆的一部分,或许能在我不开心时,中和一下心情。正像医书上写的,这金银花的功效: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它性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