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出发前:
2017年的最后一场旅行了,于我也是少有的结伴出行。最近在订摩洛哥的行程,常常会想起2013年圣诞和小明去巴黎,两个大龄少女在巴黎的街头横冲直撞。所幸,一路下来除了丢脸之外什么也没有丢。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搬了一个又一个城市,说好一起到白头的小明也有了新欢。所以,我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旅途。独行,也没有什么不好,它让你的感官更敏锐,有了更多的机会去结交新的朋友 — 倘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人不期而遇三次,我想,那就应该相邀坐下来小酌一杯了。在相互吸引时结伴而行,听完彼此的故事,再平静的分开,奔赴下一段旅程。记得之前读三毛有篇说到在马德里和另外三个异国姑娘合租,几个同样风华正茂的女子在西班牙的夜里疯闹,第二天清早三毛收拾行囊留下房租和字条“走了,结婚去了,珍重不再见”。这世上总不乏一些通透的女子,相遇莫问前路,告别勿念归途。话题有些远了,夜已深,还要继续做行程。
马拉喀什:也平淡,也浓郁
从汉诺威向南飞行四个小时到达马拉喀什 — 从北纬52°到北纬30°的时空变幻已经足以脱去厚厚的羽绒服,然后在北非的暖阳和大西洋的风里烘干一身湿冷。
在马拉喀什的两天,我们夜宿在当地Riad里。Riad这个词来源于阿拉伯语,是传统的摩洛哥庭院建筑。这种建筑风格伴随着伊斯兰文化最早兴起于西部沿海地区,是对罗马庭院风格的继承和本土化。
漫步在麦地那深深浅浅的巷陌里,很难想象在一扇扇最寻常不过的门后,一墙之隔,却别有洞天。叩开院门,穿过一道简单的走廊,中庭铺展在眼前。中庭的典型结构是天井和水池。屋舍通常2、3层高,环水池而建。为了保证私密性,房间通向外部街道的窗户都很狭小。因此,天井的运用除了满足审美趣味,也增加了房屋的采光。方寸天地,赌书泼茶,自有一番温度和情趣。
在房顶上常常还有一个大露台,Riad的主人会用芦荟,仙人掌等热带植物来装点它。经年生长,盘根错节,郁郁葱葱。露台,最早是专为当地的女性而保留的。在这里,摩洛哥妇女可以享受她们为数不多的“自由“。因此,这样的露台也被称为是伊斯兰女人和世界交流的窗口。
库图比亚清真寺位于麦地那中心,距离我们住宿的Riad步行7、8分钟就可以到达。库图比亚是马拉喀什最大的清真寺。修建于12世纪下半叶,也是摩洛哥最古老的清真寺之一。
1147年穆拉比特王朝的统治彻底结束,阿卜杜勒·慕敏作为新王朝阿尔摩哈德的第一位哈里发开始接管马拉喀什并开始主持修建库图比亚清真寺。刚建成不久,就发现Qibla壁龛相对于麦加的方位出现了错误。于是又重新修建,相比于之前,清真寺的规模基本维持不变,只是略微偏转了一个角度。可有趣的是,原先清真寺相较麦加的方向偏离了5°,而重建之后却偏离了10°。之后,阿卜杜勒·慕敏的孙子对清真寺的内部进行了翻修并在其一侧修建了宣礼塔,于1199年正式完工。宣礼塔高达77m,顶部环绕了一圈2m宽的马赛克装饰。
第一天的晚餐是在德迦玛广场解决的。广场位于麦地那的西南端,2001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建的“人类口述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关于这个广场的名称和由来一直保有争议。有人说这个中央广场已经存在1000多年,也有说法是它最早起源于公元12世纪。广场的名称Djemaa el-Fna来源于阿拉伯语,意为“死者的集会“。据说,在阿尔摩哈德王朝时这个广场曾被用来执行死刑,被斩首的头颅会串起来挂在广场上示众。
傍晚的广场渐渐热闹起来,杂耍艺人开始表演,小吃摊前也升起了袅袅炊烟。穿过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一场夕阳,然后喝着果汁撸串。在德国这样一个多数时候都无比冷清的大乡村待了六年,有时会分外想念这样的烟火人生。
在马拉喀什的第一晚注定是难忘的。傍晚,我们用手机导航准备前往阿尔摩拉维德王朝纪念碑,老城里的道路错综复杂,正当我们三人在岔路口研究方向时,上来几个当地人,其中还有两个孩子,非常热心的要给我们带路。来之前已经做了功课,知道在这边指路多是要付小费的,我们婉拒了当地人的要求。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一直跟着我们,几次拒绝都无法甩开他,走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巷子,青年人开始索要小费,想说给他几欧息事宁人。可是青年男子显然不满意,开口就要100欧,僵持不下时,青年男子又来了一个同伴,对方情绪暴躁起来,开始动手推搡。我们一行三个女生,心中的不安也不断加剧。我扫了一眼两名男子的口袋,推测应该没有刀具之类的东西,巷口依稀还能看到行人。想说,与其这样硬耗着,不如尝试着朝巷口光亮处跑过去,如果真是不走运碰到了穷凶极恶的人,一定会追上我们,那就只能破财免灾,乖乖给钱;如果上天眷顾,只是两个纸老虎,定是不敢追的。于是,我牵起两个同伴的手就往巷口跑,所幸两个当地人只是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了一通。虽是有惊无险,我们三人也是心有余悸,纪念碑无论如何是看不成了,索性赶紧打车回了住宿。
Jardin Majorelle花园是马拉喀什一个不可错过的景点。1912年,《非斯条约》签订,摩洛哥成为了法国的被保护国,欧非文明开始相互渗透。法国画家Jacques Majorelle定居在了摩洛哥,并于1923年投资修建这座花园。花园里的建筑都采用了极具魅惑力的钴蓝色,这种蓝也被称为“Majorelle蓝“。Jacques似乎格外偏爱强烈的色彩对比撞击,花盆和窗棂采用了橘色或柠檬黄。
除了是画家,Jacques还是个狂热的植物学家,他用了近四十年在花园里收罗了来自五大洲的不同植物:棕榈树,枣树,青竹,睡莲,三角梅,蔓绿绒,仙人掌等等。我想,这个世上最浪漫的事,莫过于去用一生的时间去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1980年,法国时尚设计师伊夫·圣罗兰与他的挚交伴侣皮埃尔·贝尔杰买下了这座花园,这里成了他们的艺术王国和灵感源泉。2008年,伊夫·圣罗兰逝世,他的骨灰被运回这里,安葬在玫瑰园。这大概就最好的诠释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撒哈拉: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马拉喀什是通往撒哈拉的第一站,简单的补给了水和食物后,继续向沙漠方向前行。如果想要到达撒哈拉,必须要从摩洛哥驱车翻越绵延的Atlas山脉。据说,Atlas山脉是由非洲和北美洲板块撞击形成的,也是阿尔卑斯带山脉的一部分。
Atlas横跨了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造就了山两侧风格迥异的气候。大自然的造物,到底是钟灵毓秀: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山南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撒哈拉,干燥炎热,来自沙漠的滚滚热浪在这里被Atlas山脉挡下,山北的马格里布地区的气候更多得益于大西洋和地中海,温和湿润。
我们途经的是高Atlas山,东起大西洋海岸,西至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的边境。顾名思义,它是整个Atlas山脉最高的一部分,其最高峰图卜卡勒峰海拔4167米。一路盘山而上,气温慢慢下降,沿途的草木披上了霜露,黛色的山间弥漫着雾海,仰头依稀可以看见山顶的积雪。
沿途经过Ait Ben Haddou村, 这个村子以及距它东南方向30km的城市瓦尔扎扎特都是好莱坞电影的重要取景地。在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角斗士》《圣经》《亚历山大大帝》以及《权力的游戏》中都可以窥探到这里苍凉的美感。只可惜了, 我真真不是个电影迷,也没有跟着电影旅行的情怀。
Ait Ben Haddou位于1300m高的山坡上,最早是Ben Haddou氏族的居住地。村前有一条小溪流,只在春夏水量才稍微充沛些。这儿可以看到柏柏儿人最具代表性的粘土建筑。这样的建筑方式是存在风险的,粘土材料易受天气影响,一场大雨就有可能带来墙体或屋顶的脱落。房屋之间层层嵌套,狭窄的街道,宛如迷宫。这里可以看到摩洛哥建筑典型的角塔和城垛,角塔最早是用几何图形来装饰。
房屋大多三层,一楼是马厩和储藏室,上面两层用于居住。村落的最高点是一个独立的仓库,用来储存全村的粮食,已便度过自然灾害和战乱。自1987年这个村落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
一路颠簸了7个小时,600多公里,到达沙漠边缘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换乘骆驼继续前行。骆驼大叔为了让我们可以骑行得轻松些,一路细心地帮我们调整了几次坐垫的位置。饶是这样,在骑了快两小时的骆驼后,我的屁股还是悲剧的破皮了。
太阳跟在身后,把我们的影子越来越长。落日和沙漠,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我爱的暖色调。我想,一定是天上云偷喝了酒,微醺后浮现出酡红。
一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大西洋上一个叫大加那利的岛,岛的南端是马斯帕洛马斯沙丘,我们在那里遭遇了沙暴,狂风,飞沙,天地都顿失颜色。当地人说,马斯帕洛马斯的沙子其实是来自撒哈拉,海风把沙子带到岛上,日积月累于是有了今天的规模。那时候的我以为,马斯帕洛马斯,就是我与撒哈拉最近的一次距离。时隔一年,当我真正的穿行在沙漠里,看着风把沙卷起又放下,这样的律动好像千万年来都没有变过,眼眶有些湿润,突然想起马薇薇在奇葩说里的一句话 „我想要看到宇宙的疆界,我也想永远看不到它的疆界“。
天色渐暗,夕阳在天际泼洒处一抹魅惑的紫红,然后如同在宣纸上一般层层晕染开来。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已经有了些许凉意。骆驼大叔把我们带到一个沙丘上,让我可以观赏晚霞,也让骆驼歇歇脚。大叔用烟纸娴熟地卷了一支烟点上,坐在沙垛上吐着烟圈。沙漠、落日、远处的灯火在烟雾中有些虚浮,竟延伸出一股诗意的荒凉。
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了,夜晚的沙漠寂静得让人有些不安,无边无际的空旷里只有我们三匹骆驼。到了一处凹地,骆驼大叔示意我们营地到了,我们战战兢兢地下了骆驼。前方几十米处,几盏灯火在夜幕苍穹下摇摇晃晃,昏昏暗暗,与骆驼大叔的语言不通更是放大了我们的焦虑。我们给导游Hassan打电话,Hassan电话里稍稍安抚我们,让我们放心跟着大叔走,他会到营地门口来迎我们。无奈,我就近捡起一块石头藏在身后,有备无患。走进了营地,看到换了身长袍的导游,我们才稍稍安心。
我们是第一组到达营地的,骆驼大叔热情的端上当地的茶水和小食,我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吃。等过了二十来分钟,其他的游客才陆陆续续到达,营地开始热闹起来,我们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得以放松,终于可以安心的吃喝了。沙漠夜晚温度很低,大叔怕我们冷,晚饭前贴心地送来了热水袋。我瞥了眼门边那个之前捡着准备随时给大叔开瓢的石头,有些羞愧: 多年来,只身一人异国他乡的生活,让我习惯性地为人心设下一道道防线。
晚餐之后,柏柏尔人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升起篝火,击鼓而歌。白天,他们是牧民,是驼夫;夜晚,他们是歌者,是乐手。鼓面是用木头和骆驼皮制成,嗓音质朴,重章复沓,反复吟唱。虽谈不上什么技巧,但是沙漠与星空赋予了它别样的生机,也让听者也能够体味出几分原始的纯真和生命的安详。
柏柏尔人是北非的原著民,如今分布在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等西非和北非国家。随着公元七世纪的伊斯兰国家的扩张,会说柏柏尔语的原著民越来越少。如今,在摩洛哥境内的柏柏尔语方言主要分布在里夫山的北部以及阿特拉斯山脉。撒哈拉里的柏柏尔人几百年来依靠着骆驼商队穿行在沙漠中谋生,他们热爱自由,崇尚自然。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里对这个"总爱穿深蓝色布料的民族"有着这样的描述"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的解释里,就是精神的文明"。
原本计划好第二天一起去山头看日出的,但是早上起来营地里其他的游客都觉得路途有些远放弃了,最后只有养在营地的一条狗给我们带路。阿黄,真的是条非常温顺善良的狗,但凡沿途有人累了,掉队了,它都会跑到最后,不吵不嚷,只是默默陪在你身边。
2017年,一如既往的去到了一些新的地方,那些躺在心愿清单里的目的地,一个一个成为了身后的风景。海边,沙漠,草原,看了若干场日出日落,感谢友人的陪伴,也享受一个人的安宁。敬,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
待续。。。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