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宿舍陈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惊醒正在午休的我和我的几个舍友。我们怒气冲冲地向门口的人翻白眼。
又是她,不赶快进来,非得愣在门口朝屋里看一会儿,屋里的热气都散跑了。
对她来说,正常作息是天大的难事,别人的睡眠无足轻重。她刀枪不入,我们的讨厌对她不构成威胁。
她在我们的怒视下慢悠悠走进宿舍,把公共桌子上的书往后一推,轻轻放好刚刚在街上买的一大堆东西,专心清点。
“关门!”我没好气地说。我离门最近,冷飕飕的风迎面而来。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一会,还是把门关上了。
我闭上眼睛,蒙住头,打算接着睡一会,一小会也行。
但是,她不会放过我们。即便我们现在闭着眼睛,绝不搭腔,她还是把衣服搭在身上,得意洋洋地炫耀,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我刚买的裙子,你们猜多少钱?打完折还要200多呢。反季嘛,肯定会便宜。不过等到夏天穿,这件衣服可能会有点过时?幸好这个款式经典,我特别喜欢……”她自问自答。
我已经不打算让她暂时安静一会了。让她一口气说完吧,不然她明天还要选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从头说起。
“我今天不仅买了新衣服、新鞋、新包,我还买了一样东西,你们猜是什么?你们一定猜不到,我买了一只仓鼠。这么冷的天,卖仓鼠的人直接把仓鼠摆在路边,真狠心啊。我不忍心看它挨冻,就买了。今后它就是我们宿舍的一员,我给它幸福的生活,它会给宿舍带来欢乐。”她被自己一时兴起的举措深深感动。
指导员三令五申禁止学生在宿舍养宠物,我们也不想让宿舍更拥挤,她不仅顶风作案,还罔顾别人的感受。而且路边卖的仓鼠大多是体弱多病的“星期鼠”,她连仙人球都能养死,何德何能敢说自己能给它幸福,能让宿舍欢乐?
她对自己非常有信心,“我在网上查了特别多关于仓鼠的资料,了解各种仓鼠的饲养方法和注意事项。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一名仓鼠妈妈,它就是我儿子,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它。”
要不是我和她住一个宿舍,对她的秉性有所了解,差点就信了她的大话。她本身自私自利,不负责任,怎么会为一只仓鼠改过自新。
这只仓鼠命苦啊,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第二天早上,舍友潇潇和我一起去吃早饭。潇潇气不打一处来,向我抱怨,昨天晚上仓鼠吱吱乱叫,她一宿没睡好,想把仓鼠扔出去。
我叹了一口气,“你把仓鼠扔掉又有什么用呢,罪魁祸首是它的主人。有她在,宿舍永无安宁之日。”
潇潇心烦意乱,“我要是真把仓鼠扔出去,她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我再忍忍,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搬出去了。”
不光叫声烦人,仓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也让人受不了。
我向她提议:“它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都有味了,你给它洗个澡吧。”
她二话不说,将仓鼠连同仓鼠笼子一起丢在阳台上,“现在你闻不到了吧。”
我不同意她敷衍了事的做法,“阳台多冷啊,你忍心让它在阳台挨冻吗?”
“你不懂,仓鼠不能用水洗,要用专门的浴沙洗。用水洗澡会害死它的。”她反倒怪罪起我来。
“那你用浴沙洗啊。”我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我还没买浴沙。”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你去买啊。”我真生气了。
“我会买的,不用你支使我。”她很不耐烦,戴上耳机,拒绝和我交流。
我对她这样的人无可奈何。仓鼠和我算是同病相怜,遇到一个这样自私不讲理的人。
我想,要不我去买仓鼠浴沙,趁她不在宿舍的时候,让仓鼠好好洗个澡。我听说仓鼠很爱干净,估计它心里也不好受。
等我再去看它时,它正津津有味地啃一个吃剩的苹果核。我记得苹果核是有毒的,赶紧取出苹果核。
她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我特意在苹果核上留了好多果肉给它吃。”
我还能说什么呢,感激她舍得把靠近苹果核的果肉赏赐给她的儿子吃吗?
两天后,一股恶臭从阳台袭来。仓鼠拉肚子了,粪便呈水样,黄绿色,臭不可闻。
舍友纷纷掩鼻,她也受不了,没说一句废话,第一次主动收拾仓鼠的粪便。
仓鼠萎靡不振,双目无神,又拉了一次,味道更冲。
宿舍里怨声载道,在我们的激烈声讨下,她勉为其难出去购买治疗仓鼠的药物。
临走前,她忘不了阴阳怪气地讽刺我们,“你们对别人的东西真是上心。”
服药过后,仓鼠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肉眼可见的虚弱无力,动作迟缓,不肯进食。
我挪了挪笼子,好让它接触到阳光。它微微抬头,目光呆滞,仰望天空。
我期盼它能好起来。她快要离校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抛下仓鼠一个人回家,我会给它找一个真心喜欢小动物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用小动物作秀的人。
事与愿违,在它生病的第三天,我回到宿舍,发现它已经四肢僵硬,干枯的毛发乱糟糟的,嘴巴微微张开,它死了。
“它死了。”我在阳台上冲躺在床上看娱乐节目的人喊道。
她沉浸在娱乐节目里哈哈大笑,没有听到我对她说的话。
“你儿子死了。”我对她说。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说谁死了?”
看来她忘记自己曾经亲切地叫仓鼠儿子,我对她说:“仓鼠死了。”
她不由分说,箭步走向阳台,拎起笼子,把仓鼠倒进垃圾桶。回到床上,她拿起手机,开开心心看娱乐节目,笑得喘不上气。
她的笑声格外刺耳,我觉得宿舍里很冷,需要出去走走。
我一个人在操场上慢跑,遇到一个同学。
他问我,“我看朋友圈里说你们宿舍的仓鼠死了,它的主人难过得吃不下饭。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得很。”我加快步伐,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