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 | 追不上末班车的人

郑重声明:文章系作者原创,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回望。


一杆大烟枪,吞云吐雾之间咧起嘴来笑哈哈的老人,他脸上的沟壑穿插在干枯的皮肤上,有平行的、交叉的。

老人坐在老式的木制靠背板凳上,那是农村的手艺人做的木工凳,虽然不好看但却很结实,每家每户都会备满这样的凳子用于置办酒席。

他佝偻着背,用手托着皮包骨的下巴,看着院子里摔倒在鸡粪上的孙子开怀大笑,小孙子看着满手的鸡粪,觉得很尴尬羞红了脸,像个小樱桃,偷偷地把摸到鸡粪的小手擦在裤子上。

“让你别去撵鸡,还撵不嘛?哦嚯嚯。”

谈吐之间,老人又吸了一口烟嘴,被烟呛了喉咳嗽两声,即使是这样还在咧嘴笑着。

烟斗上发红的烟丝牵着白丝带,在老人头上飘舞起来,忽然被一股风吹动就飘向另一个方向,原来是小孙子的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赶了过来。

妈妈看着调皮的孩子发了怒,揪住孩子的上衣,让孩子有些站不住脚,声音尖锐起来冲着孩子喊道:

“你一天在整哪样你,你看我不收拾你!”

妈妈举起手就要打在孩子身上,孩子顾不得手上没擦干净的鸡粪举起手,缩着头本能地保护自己。

“哎哎哎,打哪样打,连我这个老东西一块打。”

老人咬住烟斗,双手按住膝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板凳发出“嘎吱”的声音,他指着儿媳妇的鼻子说着,看起来有些生气,脸上的沟壑都拧巴在了一起。

“爸…你怎么还护着他呢。”

妈妈有些无奈地看向老人,小孙子趁着妈妈手有些松动赶紧挣脱开,逃到老人的身后,拉扯住他的裤子。

老人的裤子上有好几个破洞的补丁,有各种颜色:蓝的、灰的、黑的,不过最多的是蓝色,在以前的家里蓝布匹比较多。

小孙子的小脏手扒拉着裤子,使蓝色的地方沾染了褐色,灰色的地方有些发黑,看来又是惹祸了。

“你还要闹是不是!”

妈妈又再次厉声呵斥道,小孙子的脸上写满了害怕紧张,眼泪开始在眼皮底下打转蓄力,他又将脸用老人的裤子盖住大半,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阿花,好了,快去忙去了。”

阿花是妈妈的小名,老人在用这样的方式让妈妈心软,保护好自己的小孙子。

妈妈的脸色缓和下来,原本挨在一起的眉头拉开距离,她又从自己大花色的衣服里翻找着什么。

她从最里面的兜里翻出一部诺基亚,这是城里面的爆款手机,像他们这些进城打工的年轻人几乎人手一部。

“俊儿,你把摩托车上狗儿的一套衣服裤子拿过来一下,这个小崽子整到鸡粪了。”

原来是跟孩子的爸爸交代事情,看来是已经消气了。

妈妈再次走进厨房,小孙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妈妈,生怕她会再次回来。

“你看你们城里头的东西就是高级,站着一说话对面的人就晓得办事了,狗儿你以后也要挣大钱给我买几台这个黑盒盒。”

说着老人在地上磕了磕烟斗,单手抱起自己的小孙子,丝毫没有顾忌小孙子手上的鸡粪。

“香不香嘛。”

老人乐呵地逗着小孙子。

“不香,不香,一点儿都不香。”

小孙子搓搓手,想把快干在手上的鸡粪给搓掉,脸上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红得像小樱桃,但还是很红润。

摩托车的呼啸声传来,是狗儿的爸爸来了。

小孙子看着是爸爸进来了,赶紧挣脱老人的怀抱冲向大门口迎接。

迎面走来的是个小年轻,二三十岁,梳着年轻人流行的偏分刘海,手里提着两包年货和鞭炮,胳肢窝夹着狗儿的衣服裤子。

“你个狗日的,一天臊皮得很啊你。”

爸爸也训斥着狗儿,但语气没有母亲那般那么严厉。

“俊,你又是去哪里搞的这些搞怪头发嘛。”

老人嗦了一口烟嘴,烟丝牵着白丝带飞扬着,他深邃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严肃,这是作为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不满。

“哎呀,爸,这就是你不懂了嘞,城里头都流行这个,还有你,赶忙去洗个澡。”

爸爸话锋一转,推搡着儿子走向“浴室”,所谓浴室就是一个破烂棚子挂着白布带遮挡着,旁边就是厕所,而厕所也只是挖个大坑上面架块木板,和猪圈共用一个坑位方便处理。

“嗯…我不去,我不去,臭死了。”

爸爸刚抬起手,狗儿识趣地跑去了浴室。

“你两个一天就是这样对我孙子的!”

老人再次站起身来,迈开腿,想要冲到儿子的面前好好数落一顿。

儿子呢以更快的速度上前,拿起年货里的一盒香烟说道:

“哎呦,爸你消消气,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可是城里面的香烟,香的嘞。”

“我不抽,拿开拿开,我喜欢我自己种的。”

老人有些执拗,不想尝试城里面的新玩意儿,还是自己的老烟枪来得实在。

儿子也顾不得老人的执拗,赶紧把几盒烟塞进老人的怀里。

“还有酒勒,香的嘞。”

老人一听到酒,眼睛发了亮,开始四处打量着儿子全身上下,而儿子也赶紧把灌好的酒放在桌子上,老人开始打量了起来。

“爸爸,这个水热不开!”

儿子在浴室的另一头喊道,因为整栋房子都是木头做的,隔音效果几乎没有,儿子的呼喊很轻易就被爸爸听见了。

“哎,来了来了。”

老人放下没有抽完的烟斗,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在翻找着什么,只见他从里面翻出来一坨破布包起来的东西。

他翻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说是白布已经发黄,有些年头了,里面是两个紧致陶瓷小杯子,说起这两个陶瓷小杯子也小有故事。

原本老人有三个小杯子,常常和自己的三五好友酣尽淋漓,只是有一回晚上喝多了,在路上摔断了腿,老伴儿生气了,便摔破了其中一个杯子,后来是老人求着老伴不要再摔了,才保留了下来。

再后来老伴去世了,老人便一直把这两只杯子视若珍宝。

老人打开装酒塑料瓶,放在鼻子旁嗅了嗅,赶紧倒进了自己的小杯子。

老人抓起杯子,手上的青筋爆起,手指的骨节分明,每一处可见的地方都布满了老茧,他一饮而尽,感叹道:

“好酒,城里头的酒就是不一样。”

洗完澡的狗儿换上了新衣裳,新衣裳光鲜亮丽花纹样式更是一绝,充满了活力,老人也注意到狗儿手里拿着的蓬松的小玩意。

“狗儿,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狗儿舔舔手,回答道:

“这叫棉花糖,你要吃不。”

“我不要不要,吃了糖嘴巴要长虫子。”

老人摆摆手,做出嫌弃的表情。

“我才不会长虫子哩,爸爸说了,只有坏小孩才会长虫子。”

狗儿抽了抽鼻涕,继续把兜里的棉花糖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小孙子头顶冒着热气,脸颊红润红润的,看起来十分憨厚可爱。

老人看着吃糖的孙子又笑了起来。

“吃饭了,把手头的糖放到了。”

狗儿妈妈双手端着菜走了出来,跟在妈妈后面的是老人的两个女儿,她们是狗儿爸爸的妹妹,只是还很年轻都没结婚。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而老人却有些迟顿,饭桌上一些没见过的菜肴让他有些发愣。

“这是哪样啊,妹。”

老人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里烧红的龙虾,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龙虾挥舞着钳子,这也许让老人有些难以下筷。

“这个叫龙虾,住在海里头的,人家外国人都吃这个,百把块钱一只哩。”

老人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不起眼的玩意居然要百把块钱,显然是巨大的消费观念差让他震惊到了。

他又用筷子指了指一个又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皱起了眉头,而脸上的皱纹粘连在一起变成更大皱纹。

“哎呀,这个是叫奶油蛋糕,城里面的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老人觉得不能再为难自己的儿媳妇了,看着其他不知名的菜肴也不过问了,开始埋头吃起饭来,只是那些带壳的、花花绿绿的、摆盘好看的一点也不敢动。

儿子注意到父亲的异样,开始孝敬地给老父亲夹起菜来,避免老父亲不敢夹菜,哪些带壳就剥好、哪些花绿就挑老人见过的、摆盘好看的就直接夹,这才让老人好好享受了一番城里的美食。

“噫,不好吃不好吃。”

老人一边大口嚼着饭菜,一边说着,手里的筷子是一点也没消停,而碗边的酒也没有少过,都是儿子一点一点的添。

一家人拉起家常,天也渐渐暗了下来,黄昏的赤光撕裂着天空,仿佛下一秒就将这蓝色幕布给扯下来,随着时间这饭也算是吃完了。

而后狗儿嚼着饼干,看着在卧室里的老式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坐在凳子上,老人佝偻着背摸着木板墙走进了卧室。

卧室的地板是木制的,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早已经变形,老人踏在上面,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式电视机顶上还有一根天线,只是画面不是黑白的罢了,不过分辨率太低了屏幕也很小,但是在这样的农村里,这样的电视算是高级货。

“狗儿,在吃什么呀。”

“在吃饼干,你要吃吗?”

狗儿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始终看着屏幕里跳动的小人表演节目。

“哦嚯嚯,我不吃,你自己吃。”

老人笑了笑,隔着嘴皮摸了摸自己脱落牙齿留下的牙齿空洞,他走过去抱起孙子放在大腿上陪着一起看电视。

孙子有些抗拒,因为这是早上自己擦过鸡粪的裤子,所以他不停地在老人的腿上扭捏着。

“哦哟,怎么了怎么了,嫌弃爷爷了。”

“不是不是,快点放我下来。”

老人心软松开了手,孙子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卧室,只留下了老人一个人在房间里,他看着里面的小人发了愣。

很显然,老人对于这种新鲜玩意,他并不知道怎么换台换节目,自从儿子买回家之后,老人从来没有打开过,即使儿子教了老人一遍又一遍使用方法,他依然不记得怎么用电视。

现在只能看着孙子留下的节目发愣,看着看着眼睛就睁不开了。

夜晚的风刮动老旧的窗帘,老人用大腿夹着双手,背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脑袋一上一下起伏着。

“爸!爸!要睡去床上睡得了。”

儿媳妇走过来摇醒了老人,她指了指老人的房间,房间里的被子和床铺都被换了个新,铺好了就等着老人进被窝了。

“嗯…嗯?嗯…狗儿嘞。”

老人有些迷糊眼,不过第一件事情还是想着自己的孙子在哪里。

“哎呀,在这点在这点。”

狗儿此时躲在妈妈的背后探出个小脑袋,睁着大眼睛看着昏昏沉沉的爷爷。

“你快点上床了,脱了衣服裤子我给你洗了。”

“噢,好。”

老人回答得很干脆,肯定是困得不行了,不过看到了自己的孙子也更安心了。

他晃晃悠悠地脱下衣服裤子扔在地上,盖上新被子,上面有好闻的味道,仿佛是阳光的香气。

老人听着炮火声和儿媳妇搓衣服的声音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过了大半月,也许是过完了孩子剩下的寒假,狗儿一家算是陪着老人过了一个完整的年,也是时候告别了。

“要走了?”

老人看着站在门口的一家人有些慌张。

“也该走了,两个妹早就回去了,我们也不能留太久了,娃娃要上学。”

爸爸站在门口提着行李说着。

“真走了?”

老人走上前去,握住儿子的手,手上的老茧和儿子手上的茧子互相摩擦着。

“真走了。”

儿子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那还回来不?”

老人瞪大了双眼,眼球布满血丝,满是沧桑,瞳孔里也写满了祈求。

“来年肯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儿子对着老父亲打包票。

“爸,你快回去了,不用送,要回来的。”

儿媳妇也在一旁附和道。

“哎呦,我去送送你们。”

老人的眼神坚定起来,困难地跨过自家大门的一道大坎子,他的裤腿摩挲着石头堆砌的门坎,让人很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被绊倒。

“哎呀,你咋个这么倔喽,我们骑摩托车的,莫累着自己了。”

说着儿子已经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小孙子也钻进摩托车的前座摆弄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而儿媳妇扶着老人不让他继续前进。

一家三口回头对老人交代着事情,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只留下满地的尘埃和孤独的老人。

村里面的人都说,老人那时候追出去了好远,站在进城的公交站台发愣,后来是被村里人看见拉回去的,要不是那时候末班车已经开走了,老人估摸着已经进城了。

几年后,家里的两个女儿也嫁人了,都是家庭背景不错的好小伙,老人也去城里风光地喝了喜酒,只是三家人都想着把老人家接进城,他怎么也不愿意。

再过了几年,狗儿长大了上了高中,也记起来回家探望自己的爷爷。

只见一卷香烟冒着腾腾白雾,一副骨架拄着拐杖,坐着摇摆椅晃悠悠的一个人,一副清闲的样子,他呆滞地望着院子里的鸡。

狗儿背着书包推开了新换的铁大门,发出“哐当当”的声音,那之前烦人的石头堆砌的门坎也被推平了。

“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抖了抖烟灰,烟灰散落在地上被风带走,他颤颤巍巍依附着拐杖站起身来,双腿已经变形成O型腿,还在不停地发抖。

“哎!回来好回来好!”

老人喜上眉梢,只是干巴巴的脸上仿佛没有一点水分,干枯得像枯死的树根。

他还是穿着自己那朴素的一身衣服,破洞的裤子应该又增加了几个补丁,耀眼红色的补丁在黑色的裤子上显得很突兀。

狗儿先把老人最喜欢的酒放在客厅的桌上,这一回用的是一个精致的陶瓷罐子打好的酒。

“你一个人回来的啊?”

“哎对,我爸妈在后面点来。”

狗儿笑盈盈地说。

老人杵着拐杖,看着有些一瘸一拐地走近狗儿,狗儿还以为爷爷是想喝酒了,恭恭敬敬地端起酒瓶。

不料老人只是扔下拐杖,搂住狗儿没有说话。

“回来好,回来好。”

狗儿感受着爷爷身上冰冷的温度,他发抖的身体就像一块马达,也许是怕爷爷站不稳脚,狗儿急忙弯下腰捡起拐杖递给了爷爷。

“爷,我给你倒酒。”

老人放开手,慢悠悠从柜子里取出那两只杯子,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用过了,老人吹了吹,顿时飘起黄色的雪花。

看来爷爷已经很久不喝酒了。

狗儿因为第一次倒酒,他小心翼翼地满上酒,生怕泼洒出去,爷爷端着酒坐回了摇摆椅上,一路上洒了一些在地上,在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老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唱起了山歌,声音十分沙哑但也同样洪亮,老人将酒一饮而尽,声音变得更加洪亮。

“哎呀嘞嘿,哎呀嘞嘿,打支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就等我来......”

他的声音震动了树叶,随着风飘向了远方,狗儿从没听过这样的歌曲,只是听起来感觉爷爷心情很好。

“滴滴滴”,原来是老人口袋里的诺基亚响了起来,一看是他儿子打来的电话,这才让悠扬的山歌停了下来。

只见老人熟练地操作着按键,然后点上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又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喂,俊儿还不回来蛮?”

“快了,狗儿到了吧。”

“到喽到喽。”

老人扭头看向狗儿,一提到他就会特别高兴,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给你又换台新电视了,屋头的老电视该换的了,应该马上到了。”

“哦好。”

老人磕了磕烟灰,回头看了看卧室里的老式电视机还有摆在电视柜里的老烟斗。

一挂电话,老人也刚好抽完一支香烟,他将烟头随意地扔到院子里,鸡群还以为是什么新食物,纷纷凑了上前,又很快散开了,而他看着院子里的鸡发愣。

“现在你还去撵鸡不啊。”

爷爷突然对狗儿说。

“啊?都多久的事情了,莫提了。”

狗儿有点不自在,不愿提起小时候手沾到鸡粪上的事情。

“哦嚯嚯,长大了长大啦。”

老人努力挺直腰杆,但依然还是弓着背,岁月让他卑躬屈膝,却没有洗刷他那颗不服老的内心。

狗儿搀扶起爷爷,抚摸着手上凹凸不平的血管,他很小心地控制力道,生怕下一秒就将爷爷的手捏碎。

爷爷拖着狗儿走进卧室,他熟练打开了老式电视机,用着遥控器调到动画片节目。

“你看,你阿时候最喜欢的节目。”

“哎呦,我都好大了,换一个喽。”

狗儿有些说不出难受的感觉,爷爷还牢记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节目,也许是因为在城里上学的他已经很少回来看过爷爷了。

而爷爷再次说起:

“哦嚯嚯,长大啦,我都搞忘记了,瞧瞧我这记性。”

在狗儿小时候的记忆里,爷爷还有着黑发,身体也很硬朗,但现在看来,满头的白发,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而城里的手机更新换代了很久,触屏的智能手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产物了,而爷爷还是守着老旧的诺基亚没有再换,他就像追在末班车后的男人,赶不上这趟车就被时代抛弃了。

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爷爷在村子里没有wifi失去一切网络资源过着慢节奏的生活,他和狗儿就像两个极端,爷爷似乎再也跟不上时代,狗儿则是刚刚走在时代的前沿。

爷爷也变了很多很多,变得会用按键手机,也很久没有再找人喝过酒,城里面的香烟也习惯抽了,电视也能熟练地调试。

可是爷爷还是没有跟上现在这个时代,放在以前的年代,恐怕爷爷就是城里的时髦小老头了吧。

想到这些,狗儿流下几颗泪珠但又很快将其擦干,哽咽感堵在心头,于是他暗自发誓:

等自己大学毕业了能挣钱了,一定要把爷爷接到城里去。

爷爷盯着动画小人入了迷,此刻的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动画片上瘾,而狗儿坐在旁边也没有再说话。

再到后来,狗儿的记忆也模糊了,又是一顿重复的年夜饭,一家人凑在一起拉拉家常,只是爷爷看着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高中的寒假是短暂的,狗儿也在复习的关键时期,一家人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已经准备再次踏出这个家门。

狗儿久违地再次听到爷爷的那一句话:

“真走了?”

他杵着拐杖,像一根摇摇欲灭的风中残烛,微风撩拨他的细细白发。

“嗯,真走了。”

“还回来吗?”

爷爷咳嗽了两声。

“回来,肯定回来的。”

狗儿握着爷爷的手,爷爷手上的老茧已经因为缺水变得干裂,狗儿的手却十分柔嫩,干裂的老茧刺挠着狗儿。

“一定要回来哦…”

爷爷用颤抖的声音说。

“嗯。”

狗儿关上私家车的车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爷爷,再也不会担心门口的石制门槛会绊倒他了,但爷爷也再不追出来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狗儿都在期待着接走爷爷的那一天,可是爷爷却死在了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夏天。

葬礼的那天,狗儿怎么样也哭不出来,对于这位至亲谈不上说是他没心没肺,而是自己长久以来对这位老人都存有亏欠,这些亏欠慢慢堆积起来,搬空了自己对这位老人的情感。

村里面的人都说,爷爷在家中去世的时候,是笑着喝完了酒才走的,而后来爷爷的遗体也理所应当地和奶奶葬在了一起。

狗儿多年后已经工作了,再次回想起这位陌生又熟悉的爷爷,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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