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一个朋友,她有着一个很大众的名字,这很正常。譬如迄今为止,我已经认识了六个张超三个林丽,还有好几个陈彬等等。
虽然这些朋友共用一个名字,但他们在我这里都是不同的个体, 每个人在我印象里的比重都不一样,有的人深重且密集,有的人需要仔细回忆。
我要说的那个朋友是一个很热情有趣味的人,我们曾共事几年,那几年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我们十几年未见了。前段时间微信联系起来,但因久未联系,因对彼此的现状的隔膜,导致我们聊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打开过去那扇相知的门,语言也变得单薄,随着语句的稀疏,言语上网织的情分也淡薄起来,至少在聊天的那一刻是那样的情况,这使我很沮丧。
但我知道这是正常的,并在心底里接受这种正常。我甚至知道她大约与我有一样的沮丧。
我们之间隔着岁月和山水,这些东西使我们心中已经各有各的风霜和山水,所以一时找不到对接点。
浮于语言泡沫中,我们回忆过往,谈及当下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然后互相邀请。仿佛彼此生命中重要的点就集中在这些浮尘里。因为交流着这些且只能谈到这些,而互相都觉得无味而浅薄,我们努力做出很有兴趣和热情的样子,却不能不这样着,我们说着无味而浅薄的话语,在这些言语里试图拣起过去的那些情分。
我曾经厌恶那些言语乏味的中年人,模糊的面目,苍白的对话,而如今,我也成为那样有着言语套路的中年人了。说着些陈词滥调,用以连缀起微薄的过往。有些话你知道会越说越淡薄,虽然人人都在做着拾起和连缀的努力,但随着陈腐的交流方式,事实却容易走向目的的反面。彼此隔着的那些东西你扯不掉,言语堆砌的套路无非是想找一个切口,好通过切口把那些隔膜全部扯掉,方便裸露彼此的真诚。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奈,因为在没彼此打开之前,你只能毫无办法的和等待,用语言的泡沫来填充当下,大家都按套路走,并且等待。
彼此照亮的那一刻也许很快到来,也许就不来了。
人到中年之后才知道,面前某个面目模糊言语乏味的中年人,未必就真如眼前这样,对方可能胸中有丘壑,有宇宙甚至有一些你从未到达过的领域。当然,也许对方胸中空空,脑中稻草。有时,如果没有打开表述的窗口,那么看一个人,要从历史里看,从长线里看,从亲人朋友和一切他周遭的人和事看,这个人才会可能渐渐丰满,但那也未必是他。
有些东西,或许不止要到中年,要用一生去领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