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女人们我们出去一趟

知了会在土中待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如3年、5年,还会有17年,这些数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质数。这是因为质数的因数很少,在钻出泥土时可以防止和别的蝉类一起钻出,争夺领土和食物。

他就住在海边,本地的居民大多是渔民,皮肤黝黑,连指甲盖也不例外。一条狭窄的街道划开的两个住宅区,离海越近楼层越高,居住的大部分是外国人,那里楼下的便利店时常聚着一堆混血儿,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而他住在离海较远些的一处楼梯房,矮楼紧紧地挨着满是肮脏过道的渔二村。

四处都黑漆漆的,像是要下暴雨,天边的乌云倒是一度停滞,没有要翻滚的意思。这不像是一个饷午,除了时针长短不齐地堆叠,兴致勃勃地举着双手。十二点了,一天有两次,一年有七百多次,秩序井然,丝毫不差。只有喝高了的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找不准里头的刻度。哦,还有一个例外,就是这般该死的天气,黑夜早早地吞噬了白天。这是一副末日的征兆,我们的先人必定会惊慌失措的。幸好,闷热引起昏睡,连喧嚷也没有了,人们不慌不忙地消化食物,动物等着夜间的议会,树木也没有丝毫要生长的迹象。

他在阳台抽烟。楼宇间的空旷处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一艘过气的木船成了巨型的摆设,只有挺立的桅杆说着过往的海事,那段全体人类与未知搏斗的荣耀。帆布偶尔会摇晃,说不准,也许是个调皮的孩子爬上了船,拉拽绳索,这是常有的事。海风被困住了,黏糊糊的。

十二点过七分,雨还没下下来。他扭开水龙头,浇灭烟,洗了手,端着黏糊糊的烟头从阳台回屋里,将其扔进马桶。这几个费力的步骤全然地抹杀了抽烟时弥漫起的怡然自得,在妻子的脑海里,致癌的烟雾在滋生,在蔓延,她坚定地认为有毒的二手烟会渗入衣物,持续两三年,像黑蜱虫或是灰色的跳蚤。而她现在正把头伸进冰箱里,他们的孩子横在床上酣睡着。圆滚滚的脑袋,健硕的四肢,不需要过分的褒奖,女儿就是一个天使。他不太在乎这个想法是否客观公正,但转念一想,等到某天她的下颚变宽,皮肤渐黑,学会抽烟和抖脚,女儿自己也不会再怀念这些了。亲爱的宝贝,您来自蓝幽幽的夜空,半掩的窗门,摇曳的布帘,湿漉漉的性器。好吧,一场意外的交媾,你的母亲那时还没有高潮。


他不知从哪弄了一条鱼竿,还有几盒假的鱼饵,人们叫这些作拟饵或仿生品,不同颜色,不同大小,模仿小鱼、小虾、蚯蚓,只要拖拽收绳,就能在水里摇摆,有的还能旋转、发声、打出水花。他对这些不太好奇,一条鱼线的两端,鱼和人傻里傻气地互相逗乐,他只在乎身体里荡漾的节奏与规律。海边的观光走廊建好了,也许还可以走得更远些,他想走出熟悉而纵横交错的街道。他心想,明天不如去钓鱼吧!

蛇口有一场钓场,去的路上都白色鳞片穿过两排榕树,绕过巨大的渔人码头建筑,只有底下流淌着水,从侧面看中空,“渔人码头”几个字足够大,远远的人迎着海面就能看到,它可能是仓库、冷藏室、中装站中的任意一个,或哪个都不是,现在它的四周都簇拥着大卡车,和抽着烟发呆的司机。

他一惊一乍,柴油味夹杂着鱼腥味,流浪狗吃着死鱼,人们在堤岸边,在一串洁白光亮的海监船中间,有一艘像是焚烧过的木船,弯弯曲曲的船杆,一个同样黝黑的人从四处漏风的船屋走出。

理不清鱼线,鱼钩勾着手,哈哈!鱼和他就这样傻里傻气地相互逗乐着,一条鱼线的两端,说不清是谁在逗乐谁。

荡漾的海水让他想起了一次在月光下海水里的性爱——海水太冰冷,情人的热度被空虚深渊迅速吸尽,两人相拥着把头靠肩上,放眼望去尽是平坦且漆黑的海。他又想起黏糊糊的烟头,端在手里慢慢蔫掉。就在衣柜的深处,几件满是涂鸦的衣服,画的都是些折断的阳具,画风不一,应该是出自好几个人的手笔。那是前女友寄回给他的衣服,上面还写满了克制又嘲讽的话——“早日阳痿”、“断子绝孙”。他把衣服都逐一折叠好,铺进衣柜的最里层。后来她出国了,不久又回来了。她说要看狗,那条他们一起领养的狗,那条像是私生子的狗。它总在叫,总要抱,妻子有些厌恶。这回见面似乎风平浪静,过去的都过去了。她谈笑风生地告诉他,在中国,有不少的同妻,比人们想象中的多。他可能是个男同,自己还不清楚,其实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他的确对几个男人产生过好感,模模糊糊且不太强烈的好感,比起他对妻儿的好感,比起他的情人,比起手淫。婚后的生活,与其说学会专一,不如说是学会分散精力。他和妻子除了那些必要而精炼的交谈——关心天气、关心健康,还得学着装饰房间、摆弄花草,当然还有厨艺。妻子本想准备几道菜,为了在沙发上端坐的朋友F和朋友的未婚夫R。只要按着书上说的去烹饪,细致的几个步骤,切分、煮熟、三分钟、捞起、摆设、点缀。她在昏暗的厨房里捣鼓了一会,和预想的有些出入,又把头塞进冰箱,不是在找食材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下。平时都是佣人帮着刮去鱼鳞,掏空鱼肚。她发愣似地看着,不敢下手,像是撞见了自己和全体人类一直隐藏着的凶残食欲。“少了配料,外面下雨了,要不叫个外卖”。朋友F和她的未婚夫R在沙发上有说有笑地翻看着小孩的满月照和他俩的婚纱照——意大利工坊定制的相册,潘同色的色卡背景,接近花卉的色调,既调皮又甜蜜。热恋中的人最愿意谈论爱情。

他怕烟头会堵塞马桶,一根也许不至于,但他还是回去瞧了一眼。烟头还在那,但外包纸都散开了,泡在水里泛着黄色的焦油,从上到下颜色由黄变棕。他还发现水的颜色、浓度、气味都有些不相同了。下水管道,隐没地下的网络,有几处转角?搁浅转角的湿漉漉头发。地平线之上,引力召唤回归。水往低处流说明不了什么,还有一直流淌下去的畏惧。“下水管道”在增生和延展,像贪吃蛇,梦魇的数字,殷实的黑暗。外翻的口子比眼睛还要黑!水被疏导,引流向哪,又汇聚在哪处,是否是另一开阔地。

日复一日的梦,同样的惊慌失措,久而久之,开始枯燥得让人疲惫。半夜他总像装模作样地,在惊慌中猛然清醒过来,这是哪个房间,他感觉到勃起的阳具,梦中触摸到的温热肉体原来是女儿圆润的小腿肉,他想做爱,可惜妻子就一股脑地躺在女儿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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