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也不是了不得的姓名。”左边的说,“明白?”
“明白。”我说。
我们隔桌而坐,嚼烤面包片,喝咖啡。咖啡十分够味儿。
“没名字不方便?”一个问。
“方不方便呢?”
两人想了一阵子。
“无论如何都想要名字的话,你适当给取一个好了。”另一个提议。
“随你怎么叫。”
两人一唱一和,活像调试短波立体声。于是我脑袋愈发痛了。
“比如说?”我问。
“右和左。”一个说。
“竖和横。”另一个道。
“上和下。”
“表与里。”
“东和西。”
“进口与出口。”我也不甘落后,好歹加上一句。
两人相视而笑,一副满意的样子。
有入口必有出口,事物大多如此:邮筒、电动吸尘器、动物园、酱油壶。当然也不尽然,如捕鼠器。
我在宿舍洗涤槽下面放过捕鼠器。饵料用的是薄荷香口胶。找遍房间,大凡能称为食品的仅此一物,是从冬令大衣口袋里连同半张电影票一起发现的。
第三天早上,一只小鼠撞上机关。鼠的颜色就像伦敦免税店里堆积的开司米羊毛衫,年龄还小,以人比之,也就十五六岁吧。多愁善感的年龄。一小截香口胶掉在脚下。
逮自是逮住了,可我不晓得如何处置。于是任凭夹子夹着它的后腿。鼠第四天早上死了。它那样子留给我一个教训:
事物必须兼具入口与出口,此外别无选择。
铁路沿着丘陵,就好像用格尺画好似的,一个劲儿笔直地伸延开去。遥远的前方那模模糊糊的绿色杂木林,小得像一团废纸。两条钢轨钝钝地反射着日光,紧挨紧靠地消失在绿色中。无论走去哪里,这光景恐怕都将无尽无休地持续下去。如此一想,便有些烦了,心想地铁倒强似许多。
吸罢烟,我伸个懒腰仰望天空。好久没望天空了,或者不如说慢慢观望什么这一行为本身,于我已经久违了。 天空无一丝云絮。然而整体上还是罩有一层春天特有的朦朦胧胧的不透明面纱。天空的湛蓝便力图透过这虚无缥缈的面纱一点点渗出。阳光如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从空中降下,不为任何人注意地积于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