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幸见到一位做传统爆米花的老大爷。细细想来,快有三十年时间没有跟这个"轰然一响,满地开花"的玩意接触了。
大爷七十好几了,一脸沧桑,满头白发,衣衫褴褛,可能接触煤火的原因,给人感觉脏兮兮的。他的面前支着一台古老的爆米花机,其实就是一个黑乎乎的鸭梨状的,依靠两头的支架可以在火上转动的高压锅。简易的煤炉实在土得寒酸,居然是一个小小的装奶粉的铁罐子改造而来。为了不使炉火烧得过于寒酸,旁边配了一个皮带传动的手摇式鼓风机,那银白色的不锈钢的手动转轮在这堆黑乎乎器物中显得比较有趣,这可能是大爷这套家什中最有科技含量和颜值担当的东西了。
为了方便操作,大爷双膝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屁股坐在脚后跟上,驼弯的背脊仿佛在告诉人们他经历了艰苦的劳动,或者遭受过不少的磨难。这种屈尊的劳动姿势,让人看了既别扭又心痛——老爷爷跪着给我们做零食,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的。化解压力锅蒸气爆发的大号麻绳口袋,盛放爆米花的一截废旧汽车轮胎,还有那散落一地的爆米花似乎都在告诉人们,这门技艺和他一样,都老了。
大爷似乎并不在意人们的想法。他用右手缓缓地有节奏地摇动鼓风机的转轮,这动作有点像补鞋匠在用缝纫机给人扎鞋子。借着呼呼的风势,左手不停地往灶里加煤块,火焰明亮起来,那只苍老脏黑的左手,在火光照耀下分外刺眼,仿佛从遥远的世界穿越过来,要带走什么东西似的。还是这只手,在火力十足的时候,转动高压锅的转头,以便使它受热均匀。感觉差不多了,只见大爷抬起高压锅,塞进那个可以装下一个孩子的麻绳口袋,像变魔术似的给锅"嗤嗤"地放气,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新鲜的爆米花出锅罗。
说来惭愧,我虽然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似的在一旁静静欣赏这个儿时的记忆,居然没有动心去买一袋老大爷的劳动果实。可能是感觉有点不卫生,也可能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少。
大爷没有吆喝,似乎也不计较生意冷清。他应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一定是一个美好的世界:那时他血气方刚,背脊挺拔,背着爆米花的行李自由地游走在乡间田野,他活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里,他绽放在"轰"响的技艺里,他陶醉在人们的赞赏中。而此刻,很老很老的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徜徉在那美好光景之中,安祥,恬然,自在……
听人说这里有个菜花节,他想,人们一定想吃一口他做的爆米花。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把尘封十几年的设备拿出来,简单调修后就拿到了这里。准备显然匆忙,手套和小凳都忘带了。可是,为了回到那些有意义的日子,为了挣点零花钱,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技艺还是当年的样子,艺人已经老态龙钟,给艺人以尊严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他们把兴趣投到了其他地方,而当下的孩下似乎对这个脏兮兮的东西不感兴趣。
老人还是那么专注,他活在自己的渴望中,仿佛还在等待孩子们的到来。对他来说,等待也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