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风从草地上走过,踩出了溜清晰的脚印。 风是一个胖子, 钻进了对面的树林, 挤得小树摇摇晃晃, 树缝里冒出了它气喘吁吁的声音。可是当我下楼去找, 却不见了它的踪影, 草地平平,树林静静,不知风在哪里藏身。
以上是我阅读课的阅读文本,一首现代诗歌。
在从贵阳前去威宁的火车上,我心怀忐忑,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一周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支教这个概念,听起来熟悉而又遥远。之前网上疯传的“哥哥姐姐们,请你们不要再来支教了”对短期支教这件事情提出了质疑,而我来的初衷和目标,又究竟是什么?7月份我曾经来到过威宁与贞丰,与当地的校长与老师进行了交流。做出来支教的决定,在外人看来显得合理而又奇怪,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又会做出怎么样的回答。
我所支教的学校是龙河小学,位于山的半山腰,是一所一到六年级齐备的完小。一共300多名学生,而老师只有十几个。校长为我们安排的住宿点是学校的图书室,搬入后才发现自己面临着无水无电的窘境。虽然在来之前做过了无数的心理准备,还是在面对厕所时,内心受到了不少考验。习惯了所谓的现代文明生活,似乎已经不能适应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一直生活的状态,这究竟是我们的进步还是倒退呢?我始终在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体验当地生活,不是过来献爱心,不是满足自己脆弱的虚荣心,也不是在所谓淳朴的人身上找回久违的单纯的。那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起来我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自我的对话,这是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刻,对我来说,也分外的艰难。
然而教学工作,还是如期开展了。感谢基金会临出发前的教案培训与修改,我们对于自己要上的内容和教学流程心里都大概有了底。但第一节课,依然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三年级的同学,认识的字都有限,在阅读绘本时,很快就被图片彻底的吸引,导读起来有一定的困难。即使课程的过程中,孩子们的反应速度和配合度还不错,我还是会感到挫败。我努力的提醒自己,不要追求结果。
于是乎,每天的生活就这么寻常般的开始了。吃饭、上课、散步、和当地的老师与学生聊天。学生们总还是快乐与天真的,每天奔走于家与学校之间,踩在泥土里的一串脚印,都能引起他们兴奋的笑声。和老师们的相处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含义。这里的十几名本地老师与三位长期支教老师,都和我们有过或长或短的交流。我们感动于长期支教老师们的付出,也为老师们偶尔提及的学校的现状和学生家庭的困境而感到忧伤。可是他人的生活,又怎么能是我们抒发情绪的素材呢?更多时候,我只是在沉默地聆听。
课程的进展是顺利的,每节课学生给予的反馈越来越好。即使是人数最多的四年级,也能够很好的领会到阅读与诗歌。最后几节课上,在给他们上本文开篇的那首诗歌时,问孩子们,你们看到过风吗?他们的回答的多样性,他们灵动的想象力,令人感到吃惊。在一次次分角色的朗诵中,我和他们一样体会到了诗歌的韵律,感受到诗歌带给人的快乐与喜悦。
这大概就是教育吧,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在城市的课堂上,我追求课程的内容的丰富,追求辞藻的华丽,追求教学方式的多样化。而在这里,在互相的陪伴中,在与其他老师的交流中,在每天的坐行起立时,我同样感受到了教育的力量。那不是一种简单的单向输出,也不是刻意去追求的师生对谈。卢安克曾写过:“我无法给你定下一个目标路,我想做的只有陪伴着你一起在寻找的路上。”我不知道我要找的目标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在喟叹着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我们的所言所行也在加大着这个社会阶层的撕裂。而其实我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每个人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不就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吗?
上完最后一节课,是课间操的时间。突然刮起了大风,教室边的大树摇曳起来,漫天吹起了落叶。孩子们在落叶中跳跃、尖叫、嬉闹,我拍了一张照片。那一刻,我也看到了风。
这是一篇拖了很久的总结,也是一篇没有认真写完的总结。回来以后就又一个猛子投入了生活,被淹的喘不过气来。有人说,你去了以后,灵魂难道没有更新吗?我平静而无奈的笑了。哪有一蹴而就的灵魂感悟啊。从知道这个支教计划,到真正参与,中间隔了3年多,而这条路阻而漫长,可能还要走很久很久。
愿我们在哪里都有闲坐喝茶赏月的心情,也愿我们能全力以赴地做好属于我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