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有塌下来,房子先塌了。
八月下旬里,雷暴雨就没停歇过。
那天吃完午饭天就暗了下来,嗡地一声闷雷,明晃晃的闪电在西边的云层里露了两个脸,啪哒一声响雷就在屋顶炸开了,噼里啪豆大的雨滴急急忙忙的往地下钻,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倒下来般,没几分钟门槛里也有了积水。
黎妈关了大门上了拴,门槛的排水孔来不及排水,水咕噜噜的直往里冒。
黎曼蹲着门口看着门槛边的排水孔,若有东西堵住了便赶紧用筷子捅开。西屋里也在漏雨,黎曼妈一边拿锅盆来接水,一边嘀咕他爸怎么回。弟弟一个人自娱自乐忙不迭的,穿着短裤弯着腰听雨啪嗒啪嗒在盆里碗里的声音。
又一阵雨不断进攻,黎曼正想着身后八仙桌上的作业本,转头瞧,轰地一声她头顶豁然开了灯似的光亮了,哗啦啦的一股子黑瓦倒在八仙桌上。她妈从西屋冲了出来,脸煞白大喊“曼曼,到这里来!”
她拉着吓得直哭的弟弟坐到床前矮凳子。这下惨了,作业本和书都泡汤了,黎曼鼻子一酸,一股泪涌到眼眶。
老天发了阵疯就偃旗息鼓了,她家却因此收拾到大半夜才宁静下来。
黎爸隔日请来瓦匠,费了不少钱,塌下的屋顶在开学前终究是修好了。
三年级开学的学费是黎妈去向她舅舅借的。从那天以后,黎曼心里有了一个缺口。她越发认真的学习。
傍晚点着蜡烛写作业是一天幸福的时光。语文张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田字格上的码字,不是十遍就是二十遍,一行行的字就像被收割的稻穗,等待脱粒机的洗礼。黎曼想明天定是个五角星,埋头继续写起来。
数学老师印老师家在村东头,平日里地里干活还挺爱开玩笑,一到讲台确实极严厉。每天上课前他总会带根细柳条,只要谁粗心算错题,得主动伸出手来挨打。黎曼因此从不敢怠慢数学作业,必然是认真的算好再复查好。
她依旧上学读书,放学后开始帮着黎妈下地干活。田里的活她一样都没拉下,割草喂养,种棉花摘棉花,插秧苗,割稻拔稗草,日晒雨淋的她瘦瘦弱弱的,皮肤又黑又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