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魏子文,93年出生,是个标准的90后。
时间退到8年前,2011年的今天,高考结束的我刚刚收到北京某211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专业是软件工程。当时的我内心无比激动,不仅是因为录取我的大学是“211”,也不仅是因为就读的专业是时下大火的计算机,更是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是北京。
在我的18岁之前,北京一直是个遥远的存在。尽管我的父母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们曾在我5岁的时候,为了替我治病,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那时还没有高铁)去了趟北京。去大医院看完病,一家人还特地跑到天安门前留了张合影作为纪念。但5岁的年纪毕竟太过幼小,还不足以让一个人记住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很快便忘记了。而父母所说的合影——关于我去过北京的证据,也在一次搬家的过程中遗失。
尽管我对父母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但能够佐证我去过北京的记忆和证据都已不复存在。到最后,是否去过北京对于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快就会去那里学习生活。在一国之都的生活与老家,一座十八线小城的生活必定有着天差地别,那时的我这样想着。
2.
去了北京,眼前所见、耳中所闻果然与老家不同。
北京的楼多啊,多得像是货架上货物,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北京的楼真是高啊,随处可见几座高耸入云的大厦耸立在楼群之中,像站立在鸡群之中的鹤;北京的车也多,在三环、四环上川流不息;北京的人更多,海淀的每一所高校里住着成千上万的大学生,地铁里挤满了上班的人,故宫、十三陵、圆明园等景点之中游人如织……
入学不久的某个晚上,我站在学校旁边的过街天桥上,看着下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灯光汇聚成了一条流淌的河流,而马路两边的高楼灯火辉煌,说不出的繁华。那时的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我将来一定要留在北京!
时间快得跟飞箭一样,四年大学生活转眼就到了头。毕业后,我毫无悬念的留在了北京。原因再明了不过了,我所学的专业只有在北京这样的大地方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才能获取我所期待的薪资报酬。
公司位于望京,四周写字楼林立,配套设施相当完善,出了校门的我距离繁华近了一大步。而我的住处则在昌平,一个远离繁华的地方。
早上由昌平开往市区的888路长途公交车上坐的几乎都是像我一类的上班族,大家无一例外地靠在椅背上补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足够睡眠不足的我们补一个回笼觉。车子的终点是积水潭,由此转地铁。在积水潭赶地铁是个体力活兼技术活,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抓在手里的早饭有可能被人群挤落在地,也有可能被夹在人与人的缝隙里带到另一个地方。
只要能够幸运地挤上地铁,半个小时就能到公司附近的地铁站,后来有了共享单车,原本要走七八分钟的路程被缩得更短了。晚上下班,回程没有早上那么可怕。地铁和公交车都没坐满,车上的乘客们年纪都不大,穿着比较随意,有的怀里抱着一个双肩包,偶有几个年轻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着干练的职业套装,大家无一例外地都在低头玩着手机。
回到昌平,已经是很晚了,出租屋里的生活比较简单,洗洗就睡了。
3.
即使每天在繁华和偏僻之间像这样地来回奔波,我也不曾有过任何的抱怨。那时的想法很简单,好好工作,努力挣钱,梦想有一日能够在这城市扎下根来。
一晃四年过去了,中间经历跳槽、涨薪、升职、搬移住处,不变的是日复一日的搬砖生活。
在日复一日的工作和通勤中,我的想法也渐渐的发生了转变。
我开始思索通过努力工作来换取在这城市的永久居留权的可能性,这里的“永久居留权”指的是在这城市之中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有自己的家,自己完完全全属于它,而不是像工作的这几年,自己始终是这城市的一个过客、一个外人,始终无法融入其中。这两者的区别显而易见,就好比出租屋和自己的房子的区别。
我曾不止一次次地幻想过自己能够留下来,彻底地将自己融入到这城市之中,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这个看似无限包容的城市其实有着森严的壁垒,它何曾接纳过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外乡人。
某个工作日,九点多下班进地铁,地铁里虽不及早上那么拥挤,却也不至于空旷冷清,车厢里不乏像我这样刚刚下班的白领。背靠在座位上的我没有闭目养神,也没有低头玩手机,我四周张望这车厢里的同类,我突然发现大家的脸上无一例外地透露着疲惫的神情,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累,包括我。
我们背井离乡,在这都市之中忙碌奔波,看似光鲜,实则狼狈不堪。
从那之后,每当我看到路上汇聚的车流和路旁的高楼大厦,甚至是路中间的花坛里栽种的一草一木,我都忍不住想:它们不属于我。也正是从这时起,我开始萌生了逃离北上广的念头。
4.
离开北上广,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这是我接下来一直思考的问题。
回老家?一座新三线城市,能为我提供的工作机会似乎并不多。去省城?虽然就业机会多一些,薪资待遇也高出老家不少,但伴之而来的是那里高企的房价。与其去一个买房困难的二线城市,倒不如继续留在北京,起码这里的工资比省城高得多。
期间,我和家里说过自己的想法,父母支持我离开北京,他们非常希望我能够回老家发展。父母的想法我懂,他们其实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够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成家立业,这是为人父母的殷殷期盼。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发地理解父母的这种期盼。
我跟父母开玩笑说,我也想回来,可是回来了能干嘛,和咱爸一样去做工人?
我父亲听了却不恼,他真诚地建议我可以试着考家乡的公务员,虽说收入没法跟在北京做程序员多,可是轻松稳定,看着也体面。母亲在一旁附和,说谁谁家的儿子在某某局工作,买了房买了车,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看起来似乎也只有回家考公这条路可走了,我下班后常常浏览网上的招考信息,并买来相关书籍,开始复习为考试做准备。
没过多久,我接到老家二姨父的电话(显然父母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家中的一众亲戚),他告诉我老家的某银行正在招聘科技人员,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并跟我说了一大堆在那里工作的好处——同样的钱多事少离家近,不比做公务员差,重要的是工作内容和我现在所做的非常相近。末了,二姨父暗示我进了那里不必担心日后的升迁问题,他有个亲戚正是那家银行的大股东之一。
话都说到了这里,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确定笔试和面试时间之后,跟领导请假回了老家,后来毫无悬念地被录用了,回到北京向领导递上辞呈。
就这样,我匆匆离开了北京。以这种方式离开,我不知是向自己内心的服从,还是向现实的低头,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但如今看来,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老家的生活和今后的人生道路。
去年在老家购置的新房因为我的归来和日后久留开始正式装修,刚刚添置了一辆代步车,父母和一众亲戚正在忙着替我张罗对象。
走在家乡的马路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路旁低矮的楼群,还有绿化带里的一草一木,它们看起来是多么的亲切。我属于它们,它们也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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