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灯下，那张清冽的脸被灯光照得惨白。她放下笔，揉了揉僵硬的手指。她把手握握紧，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股酸痛感袭来。
一声鸟鸣在她耳边骤然出现，她微微一惊，站起身来。椅子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刺啦声，紧接着的是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她的眼睛只瞥到了一个快要消失的鸟影。
一切归于平静，她缓缓走到窗前。灯大多都已经熄了，她带着同情与理解的目光看向那些为数不多还亮着的灯——那大多都来自于同她一样，被作业所迫的学生的家中。
窗外有一颗树，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视线。这座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对于大多数而言，一天早已结束。但在经历了无数日夜间被作业惨痛折磨之后，她才逐渐接受夜晚是又一痛苦的开始。
“白天的我们为别人而活，可现在，却连夜晚的自由也要失去了。”她喃喃地说出这句话，苦涩地一笑。父母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周围一片黑暗，她摸着墙壁下了楼，没有开灯。
终于鼓起勇气，她打开了门。夜晚的寒风嗖地吹过，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松开攥着门把手的手，垂下它们。夜晚的寒风立刻吹干了手上的冷汗，轻柔地抚摸着安慰着她。
她终于不再恐惧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任由冷风吹拂。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真正属于自己。远处的路灯拉出了斜斜的影子，向未知的黑暗中延伸。天空中是压下来的黑云，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月光如水，飘然而下，轻轻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像是感到了许些安慰，那张长久板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少见的微笑。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忘却了自我。这个时候，她的心灵之中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忧伤。任何世俗的情感都已捻去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灵魂仿佛飞离了她的身体，感到了一种醉心的宁静。
时间停止了，至少她希望停止。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屹立在这里，永远沉浸在这里，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她不再有思想，自然就是她的思想。它们会向她诉说，她也会与它们知心相交······
一切美好停止了，就像是映出了世上最美好的事物的镜子在她的面前一点点地破碎。她又有了呼吸，又有了心跳，又有了思想。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有属于了这个世界。
她又失去了自己。
良久，她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回到家里。她用力关上门，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关在外面。可猛然间，她又想起现在是夜深人寂的时刻，又匆然拽住即将撞上的大门。她轻轻地关上门，靠在上面，感受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鱼儿被惊吓到，哗地一下散开，在这寂静之中陡然创造了一片水花之声。她呆滞地盯着鱼儿，嘟囔了一句，走开了。
“鱼儿都比我自由。”
这句话在水中激起了一片涟漪，融入了鱼儿的记忆里，又随着鱼儿三秒钟的记忆消失了。
她回到房间，接着写作业。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寂静的夜里发生了什么。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如此。
“至少，我曾自由过，哪怕仅是一刹那。”伴着轻微的叹息声，一句话飘然而往。它穿过了窗户，越过了树木，被清风托起，飘到了空中，直至月亮之上。
“至少，我记住了你”。月亮的话伴着月辉洒落到她的身上，“在这个夜晚，我会陪着你。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如此。”
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它洁白如雪，集聚了世间的纯洁无瑕。它听着，看着，遐想着。
“我会记住这些，在世俗的世界里的那些纯洁与美好。把它写下来，记录下来。让人们知道，它们曾拥有过。”羽毛轻轻抖了抖身子，它的身上，是月亮最纯洁的光辉，“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