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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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徐志摩的诗中看到这个名字“翡冷翠”的时候,就禁不住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能够衬得上这样三个字,能够承载这三个字的意境。是否这个城市也能够像“翡冷翠”带给我的感觉一样,高贵的绿色里透出清冷的寒光。

因此在去佛罗伦萨之前便做好了功课,还特地看了一个学姐在那里的游记,觉得其中有一段奇遇太美好了。当时天色已经晚了,她走在河边上迷了路,突然看见一个小店还开着,就进去想找老板问问路。那家店是一个卖面具的店,面具在意大利再有名不过了,于是她进去之后便被所有墙上挂着的各种面具吸引住了,和老板聊的很开心,也试了很多好看的面具。在看到这篇文章里附着的各种面具图片时,心里太向往那种迷失在一个城市里,又突然有惊喜的感觉了。

佛罗伦萨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但是却出了很多巨匠,写出《神曲》的但丁,创造了《蒙娜丽莎》的达芬奇,完成大卫雕像的米开朗琪罗等等。在文艺复兴时期,前21位的文化名人有20位是意大利人,其中,有13位都和这个小城市,佛罗伦萨,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真的到了翡冷翠,花了一个下午穿梭在河边的大街小巷中,有意识地想找一下那家卖面具的小店,但始终没有找到,很是失望,就想在太阳下山前到山上看看大卫像吧,也算到过了佛罗伦萨的海拔最高点了。那时已经是深秋了,道路两边树的树叶已经全变黄了,金黄金黄的,在人行道上积了厚厚一堆。我伴随着没有找到那家店的失落一步步向山顶走去,因为有一片树叶打中了肩膀,突然一回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一条上山的路上,被金黄的树叶铺的满满,夕阳从树叶的缝间露出来,一点一点一条一条地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光斑。我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很,只有树叶的摩挲声。

远处是整个佛罗伦萨的城市,从顶上看,基本都铺着深红的砖,配着夕阳的橘红色,整个城市都添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暖暖的。最显眼的是百花圣母大教堂,一个铺着红砖的半圆形拱顶,矗立在了最高处,其他也是红顶的小房子零零落落地散在它的周围,看似没有规划,但是又很和谐地一起映衬着整个城市。

在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翡冷翠”这个城市的含义,尽管这个时候,整个城市的光芒像火焰一样热烈,但是它就这么静静地在那里,没有很多炫耀着的光芒。它是一颗宝石,嵌在了意大利的版图上,不动声色地就在那里,但是如果仔细去看,能够看到它悠悠的冷光,正孤傲地炫耀着它的美。

从来没有在一个小城市里能够看到像佛罗伦萨如果瑰丽的美。

翡冷翠的一夜 by 徐志摩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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