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孽作者:邪女
简介:
红烛微醺,碧盏浓醉,金秤挑看云妆。 那回眸时,笃定一世缘。 江月照人人如玉,可怜玉人为人妇。 更嗟叹,娇容如画、一朝芳魂消。 莫问,归何处,从来痴情不离惆怅。 舞动春心,谁家细腰? 侠骨甘为绕指,弃青锋、旧恨新仇。 了入尘,云烟散去,青史须哀殇。……
入坑指南:
第1章 白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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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长江之神,游至两湖临界之处,见此处土地肥沃、山秀人美,不禁心生留恋,盘旋不前,便形成八百里洞庭,可见这洞庭湖的风景不但是凡夫俗子眼中的名胜佳处,也是神仙恋恋不舍的好个所在呢。话说这洞庭湖,既是长江之神所钟爱,水鸟翱翔,风景秀丽,自然是引得千百年来,文人骚客蜂拥而至,又留下不少墨宝景致,越发的神秘与美丽起来了。
这洞庭湖,又引出数条支流,有湘江、资江、沅江、澧江四水,其中资水自南滨而出,蜿蜒南下,途经之处,丘陵起伏,或陡起,或低洼,村落连绵,流至中游,旁有一村,人称白水镇,聚有千户之众,也有亭台,也有楼房,算得上是个殷富地方。
整个白水镇,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镇西头的白府。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幼童,茶前饭后,都会说些白府的闲人闲事,这白府虽非大富大贵,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据说,这白老爷面上又极为和善,时常上街逛逛,圆圆的脸上总挂着笑容,偶尔与人打个招呼,小眼睛眯成一道缝,为人心狠手辣,但凡有谁招惹了他或说了他的不是,第二日都会莫明其妙的死去,然而又找不出把柄,只有死便死了,也奈何他不得,故而邻里乡亲都避而远之,生怕招惹事来。
白府有位小姐,大家提起来,或说是貌美如花、慈悲心肠,时常施舍穷苦乡亲钱粮,;或说容颜丑陋,性情乖张。只是白小姐极少出门,莫说是少有人见到她的真面目,就是闺名,也无人知晓,是非真假,不得而知,越是如此,传闻越多,酒肆茶棚,田埂树下,凑个两三人,就搭上话。
一人道:“信不?前两日,我见着白小姐了,长得真是俊俏,只后面跟一丫头,直往千金峰的紫金庵方向去了。”有信的人答话:“我就没这福气,见不着。听说这白小姐信佛,常去庵堂,我偏没碰上一次,嘿嘿。”也有不信的会回敬道:“我就不信,就凭白清水白老爷那性子,能有个什么好女儿?我听我媳妇她娘家二婶说,她也见过这白小姐,傲慢无礼,长得还不如隔壁王家的二丫呢。”
一听这话,起初说话那人有些不高兴了,声音明显带有浑重的鼻音:“什么话呢!二丫能和人家白小姐比?我亲眼见着的,这还有得假?那模样儿,俊着呢,就象那天上仙子下了凡间一般。”不相信的人立刻哄的笑了,道:“她也能象仙女?那这世上还真没有丑女了。”又是一阵笑。
这边生气了,冲上来骂道:“怎么没有丑女,全白水镇谁不知道你家那丫头丑得没人要。”也有人跟着起哄。那边锄头一丢,卷了袖子就上来要打架,旁边的人怕闹大了,就会上来劝道:“听说这白小姐,出门时,都盖着头巾呢,就算见着了,也看不出倒底怎样。干活吧,干活吧。”
越传越玄,因白小姐不甚露面,更有谣传,说白小姐是妖怪托生,见不得日光,又说白小姐其实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女侠,某月某日某地严惩地方恶霸云云。
白如歌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手捧着碗,一边慢慢的喝着汤药,一边听丫环绿茵唠唠叨叨的说府外的流言。
绿茵噘起小嘴,气愤的说:“他们竟然说,你是妖怪,又说是女侠。哼,天底下,哪有像小姐这样病恹恹的妖怪和女侠啊?”没注意小姐眉角微皱,接着说:“其实,小姐要真是妖怪和女侠就好了,动动手指,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也说不了话,看还敢不敢乱嚼舌头了。哼哼。”
白如歌猛的喝了口药,被呛着咳嗽起来,粉红的缎被上溅得星星点点的一滩褐黑的药水。吓得绿茵慌作一团,抖手抖脚的接过小姐手中的药碗,一边自责一边用手巾为小姐拭了拭嘴角。
白如歌抿嘴笑道:“何至于吓成这样?不就是咳嗽吗?我是被你说的话乐得笑喷了。别收拾了,接着讲吧,只是,小姑娘家,可别老想着割舌头呢。”
绿茵看小姐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嘟囔着说:“我可不敢说了,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把绿茵的嘴给撕了。”说完,调皮的咧了咧牙。又把药碗放到小姐手里。
白如歌一声不吭把药喝完,然后吩咐绿茵将窗帘拉开。“让日光也晒晒我这个妖怪。”声音娇嗔中似有伤感。
绿茵不动。“老爷说了,外面风太冷,开窗会着凉的。”白如歌假装生气的道:“你就听老爷的,也不听我的了。不过是开个窗透个气,哪里就这么虚弱,就着凉了?”
绿茵扁扁嘴。“绿茵就算不听老爷的,也不能不讨好姑爷啊。小姐要真是病了,姑爷该多心疼啊。”白如歌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羞得通红,连声叱道:“没规矩的丫头,胡说些什么?哪里来的姑爷,让你这么讨好?呸呸呸!”话未说完,就要动手来撕绿茵的嘴。
绿茵嘻嘻的跑开了,打趣道:“小姐莫害躁!后堂那么多箱的聘礼,小姐竟装做不知道么?”白如歌又羞又气,就要下床来追打绿茵。绿茵见此情景,不敢再闹,赶紧上前来抱住小姐,一叠声的叫“小姐饶命”白如歌只得作罢,绿茵却又低声道:“那天,我躲在大堂屏后,也看见了易姑爷的画像,小姐放心,姑爷长得实在是一表人才啊。”
白如歌作势又要打她,绿茵告饶愿拉开窗帘,白如歌爱她乖巧可人,含笑罢手。
厚重的绣缎窗帘徐徐拉开,柔和的阳光金线般迅速撒满房间。室内所有家具都镀上一线金色,就连白如歌那张苍白的面孔也奕奕生辉起来,一下子有了生气。
白如歌冲着阳光狠狠的吸了口气,感觉阴冷的心也温暖起来,整个身子都舒畅了。招手唤来绿茵,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绿茵顿时雀跃欢腾。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
这一天,她遇上一个男人。他叫许一枫。
白如歌一身男装,领着丫环绿茵租船渡江,正欣赏早春江景,却不知为着何事,同船的客人言语不和,竟动起手来,各不相让,很快兵戎相交,船夫又惊又怕,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谁一刀砍入江中。眼见船破命危,主仆二人性命不保,许一枫翩然而来,凭一片船木挟二人平稳上岸。
江中数十人还在拼命,破碎的小船夹着尸首在江面上或沉或浮,黄昏下,显得异常恐惧,触目惊心。白如歌余惊未定,目光迷离的看着许一枫,久久未语。许一枫被她瞧得俊面一红,自报家门:“在下许一枫,冒昧之处,请姑娘包涵。”
白如歌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雪白衫子迎风微摆,正要掩面下拜,突然想起,刚才他竟称自己为“姑娘”,莫非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想起刚才被他拦腰挟住,只羞得粉面通红,许一枫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并非无礼之徒。姑娘如信得过在下,请告知府邸,在下定护送姑娘安全到家。”
江风吹透罗衫,白如歌定了定心神,款款而拜:“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护送到家就不必了,只是此处四下只见丛林不见路,离集市太远,人烟罕见,烦请公子能再施援手,指明一条通往集市的路便感激不尽了。”许一枫笑道:“两位请随在下来。”言罢,迈步开去。
绿茵见许一枫执意同行,不知是善是恶,于是紧紧攒住小姐衣襟,低声道:“小姐,此人凭空出现,来历不明,莫要轻信才是。”不敢移动。白如歌见他刚才一笑,甚为豪爽,心忖不是奸恁之人,微微一笑,道:“天色渐晚,总不能留宿于江边,先跟上去,不管如何,离开这血腥之地再说。”牵了绿茵,举步跟了上去。
许一枫倒是知趣,一路无语。白如歌有心相谢,无从出口,绿茵一直紧扶着小姐,警惕的察看四周。
快到集市,行人渐多,许一枫这才回头问道:“两位可有宿处?”白如歌轻点螓首:“有亲戚在市上。”许一枫再问:“位于何处?在下可护送前往。”白如歌伸手一指前方,笑道:“就在那不远处了。此地人多安全,不敢再劳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谢。告辞了。”说完,深鞠一恭,领着绿茵飘然而去。
两人混入人群,再看许一枫,仍立在原地向着这边探望,只得进一客栈,敷衍片刻后再出来。绿茵长嘘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小姐今天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唉,好端端的怎么就杀起人来了?还平空出来一个大英雄。像街头听卖唱的大叔说的那样,好象叫、叫什么来着?”白如歌瞪了她一眼,低声叱道:“别瞎说!出门在外,少惹人注意为好。”
绿茵受了批评,很不以为然,回想刚才一路上那位公子只为领路,并无越礼之处,不再对他疑心,继续说:“其实,刚才那位公子,还是挺好的。人长得不错,武功又那么高,心肠还挺好的。”见小姐不理她,故意叹道“他要是易姑爷就好了。”白如歌既羞又怒,骂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易水寒是她的未婚夫。半个月前,听爹娘说,有人以千金之礼下聘,爹娘一口答应下来。她没有怨爹娘,她什么也没说。她十八岁了,白水镇除了她,是再也找不出年近十八尚未出阁的姑娘了。镇上有人说是嫁不出去了,爹娘急了,拍案怒道,白家的女儿哪有嫁不出的道理,是没人娶得起。终于有人肯出大手笔了,自然不再迟疑。就算准姑爷未曾露面,也点头许了这门亲事。
当日来府上的人,是位三十出头的大汉,自称是易水寒的管家,长得魁梧有型,利落的指挥下人将大箱大箱的彩礼抬入白府后堂,然后拱手拜过白老爷,亮着嗓子道:“在下崔鹏,代我家少爷向白老爷致礼,万分诚意,请求白老爷将白小姐许配给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说,因南北路遥,生意繁忙,未能亲至,请白老爷见谅!这是我家少爷的画像,请过目。”说完,挥挥手,后面一仆人赶紧将画卷递上。崔鹏接过,亲自放在白清水面前。
白清水展开画像,露出笑容。
崔鹏道:“白老爷善识人,我家少爷相貌俊雅、才华横溢,不知白老爷满意否?”白清水微微一道,颔首道:“老夫身居偏远,也有闻易公子乃相州巨贾,年轻有为,今日有幸得观画像,足见其品貌无双、气度不凡,老夫很是中意。”话锋一转,笑而问:“然,白水镇远在山野,老夫闭门不出,小女深闺,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崔鹏朗声笑答:“白老爷隐逸之人怎知市井传闻?白老爷至善至孝、白小姐美貌娴淑,早已编成短书,四处传诵,我家少爷也是听得说书,对白小姐心生爱慕,不惜千里下聘,望白老爷成就一段佳姻。”
白老爷略一沉呤,即而笑道:“原来如此,见笑了。小女乃老夫掌中至宝,原不舍得远嫁,不能膝下承欢,既是易公子迢迢下聘,可见姻缘天定,老夫自然割舍,况且,小女配易公子,也谓良缘,必不让小女受苦。”
亲事,就这么定了。
崔鹏还说,秋后便是黄道吉日。于是亲事便定是半年后。
白如歌未置可否,却在第二天就病倒了。面色苍白倦怠,寝食无味。因正值初春,爹爹白清水疑是风寒入侵,令不可开窗。白如歌心中明白,爹爹知道自己为何,只是不便多说,故以风寒为借口,自己也当什么都不知道,只字未提,静心休养几日,心中想个主意,只让绿茵假装无意中对母亲说起自己连夜里做梦话叫唤“姑姑”,想是十分思念姑姑,夜有所梦。母亲果然深信,允她前往鼎州的姑姑家小住。
不想,一出门便遭遇血腥,可幸遇得侠士,才有惊无险。白如歌四下里张望,确信不见了许一枫踪影,又看天色近晚,遂携绿茵找了一家四方客栈投宿。
客栈前厅是吃饭的地方,上下两层,门敞着可见后院宽绰,店虽大,客人却不多,干净清静。店小二见是两位俊面书生,衣饰不俗,心下明白,这种客人知书达理,又不缺银子,是最好侍候的了,也高高兴兴的招呼。
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在临窗处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下。绿茵叽叽喳喳的忙着点菜,白如歌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许一枫进了客栈,上了二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两人,怔了怔,大步走过来。白如歌回头看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起身招呼,绿茵惊愕道:“许公子,你怎么也来了?你还没走啊?”
许一枫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两位姑娘才对。既有亲戚在此,为何还要住客栈?”
两人听得脸红。店小二听他说“两位姑娘”,心下奇想:这人眼色着实差点,好端端的两位俊公子,非说成是姑娘,真是可笑呢,也怪这两位公子生得太俊了。抬眼见两位公子被说得红发脸,忙插言喊道:“哟,又来了位公子爷,您需要点什么?”
白如歌顺势相请入座。绿茵是个聪明丫头,赶紧又点要了几个菜,挥手让小店退下,方解说:“许公子不要误会我家小姐,都怪我,是我胆小害怕,小姐是为了我才不得已推却。”白如歌面色一红,许一枫听了却展颜一笑,起身道:“不必再说了,两位是弱质女流,出门在外,防人之心确不可无。在下这就离去,两位请自保重。”一抱拳,就要离开。
白如歌心里已是惭愧,有心作东以表歉意,不想他竟要走,不免尴尬,然而男女有别,又不相熟,也不便挽留,只好起身相送。许一枫未作迟疑,已走开几步,却突然回身,身形一闪至白如歌面前,伸手一晃,松开一看,手心攒着一枚飞镖。也不说话,轻身一跃,从窗口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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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惊魂疑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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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瞬间,等白如歌反应过来,朝窗外望去,许一枫早已在人群中不知去向,老实的店小二恰好送水来,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只吓得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白如歌道声“小二,莫上菜了”,拉着发呆的绿茵追了出去,街头人流熙攘,路通八方,该去哪个方向呢?一咬牙,向西北方地区追去。
眼见天色暗下来,街上买卖行人渐渐归家,早先还熙熙攘攘的镇市显得有些冷清。两人追出镇外,除了古道荒野,不见人影。白如歌心中怅然若失,绿茵此时也知许一枫并非宵小之辈,不但在江上救了自已主仆,就是刚才那一镖,若不是他出手快,只怕此时,小姐已命难保全了,不由担忧的叹道:“唉呀,不知许公子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坏人打伤?”抬头见小姐也是面带焦虑,忙转来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许公子武艺高强,人又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天黑了,晚风凉,小姐病未痊愈,禁不得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如歌心想这话有理,许公子武功好,不是一般人能伤得了的,自己在此追跑焦急也无作用,再着,两人初识,并无深交,在丫环面前如此惊慌,实在有失端庄,于是点点头,携了绿茵,默默的垂了头往回走。
才走两步,听得绿茵突然掐紧自己的手,大叫一声,定定的站住了不走,白如歌唬了一跳,嗔骂道:“这丫头,走个路也这般一惊一乍了。”转头一看,顿时也吓得失了心魂,只见一柄钢刀明晃晃的架在绿茵的脖子上,执刀人是一灰衣大汉,这大汉满脸横肉,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似的好不吓人。
绿茵哆嗦着道:“不要杀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小姐,你救我啊。”白如歌定了定神,心想这野外空旷难藏人,这大汉能不声不响冒出来,也不是一般宵小,向那大汉说:“好汉手下留情。我姐妹二人不过路过此地,并不识得好汉,请好汉饶过。”那大汉也不理她二人,自顾往后喊一句:“出来吧,婆娘。有这小niang们在此,不怕那小子不回来。”
只听得一阵女人的怪笑,人影一晃,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衣着鲜明的妇人来,这妇人四十出头,宽脸高颧,细眉细眼,妇人冲大汉一瞪眼,骂道:“没用的东西,错了,不是那个是这个。”话刚落声,大汉嘿嘿一笑,已将钢刀改到白如歌脖子上了。绿茵只见刀光一闪,以为要杀小姐了,吓得尖叫一声,扑了过去,那妇人扁嘴道:“小妮子不想活了,往刀口上扑?”一扬手,酒出一团白粉来,正冲绿茵面门,绿茵身子一软,晕倒在地。白如歌叫一声“绿茵”抢过去扶,也觉花香扑鼻,立时两腿发软,要往前倒,不知那妇人在身后轻轻一点,身子一硬,再也动弹不得。
妇人嘻嘻一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把扯掉白如歌的头巾,顿时一头秀发瀑布般垂下。妇人轻轻刮了刮白如歌的脸颊,赞道:“真是个美人儿,这脸蛋嫩得象鸡蛋一样。”
汉子嘿嘿笑骂道:“臭婆娘,你和你当家我真是天生一对,连夸奖人都不会,什么鸡蛋不鸡蛋?脸蛋能跟鸡蛋比吗?鸡蛋有壳呢。”
妇人插腰直“呸”,又道:“果真被我猜中了,这小妞还真多情,竟追到这野外来了。”随即声音一扬,喊道:“臭小子,再不出来,我先把这美人的脸画花了,再一刀一刀的处理。”
白如歌见她夫妇二人并不杀自己,说话却又是吵吵闹闹的,十分有趣,心中奇怪,天底下竟有这么做夫妻的,突然听她叫嚷“臭小子“,知她指的是许一枫,心里又惊又羞。惊的是不知这其中奥秘,看来这两人早就跟踪在后,说不准船上杀人一事也都看在眼中,既然如此,那时却不见他们出手相救,可见不是甚么好人,刚才的飞镖也定是他们所为,只是他二人失了算,不知自己与许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们要以自己为人质要挟许一枫,是难得目的;更不知他们倒底想从许一枫身上得到什么,要是因为自己而让许一枫受累,便不仅是自己弄巧成拙,更是罪过大了;羞的是,刚才妇人说自己多情。妇人既然这么说,许一枫一定就在附近隐身,这话要是让他听见,实在难以为情。
远处一白影晃动,疾奔而来,很快便到跟前,果然是许一枫,白如歌羞愧愧当,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许一枫一眼看见她头巾已除,乌发垂下,甚是美丽,不由得怔了怔,转过脸朝大汉和妇人嘲讽道:“黑风双煞在江湖上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之辈,竟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来,要是传出去,只怕没脸见人了。”
大汉怒道:“你若再不依了我们,我先把这小niang们一刀剁了,再收拾你,还有谁传出去?”妇人忙摆手道:“不许杀他,他若是死了,我这片心思就白费了。只要有这位美人陪着,不怕他不老实。当家的,扛上走。”转脸向许一枫笑道:“黑风双煞原属邪道,挟持一招也不为过,你若心疼这美人儿,就乖乖的听我的。”
许一枫阻住问道:“你们将她怎么样了?”妇人笑道:“放心,没有伤她一根汗毛,只是不想让她乱说乱动,点了穴道罢了。看你这么紧张,就跟上来吧,不然,我就用这小娘子替你了。”话声未落,已是弹身去了好远。大汉大叫一声“婆娘等我”,将白如歌一拎在腰,提刀紧随其后。白如歌见绿茵晕倒在地,无人理会,无奈说不出话,只急得直流泪。
许一枫一跺脚,只得跟上。
刚过一坡,几棵矮树上“嗖嗖嗖”窜出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来,个个双刀,也不说话,挥刀便上。妇人手脚麻利,双足一点,踢了过去,本想来个措手不及击退一个,没想到这些人不可小视,不但没得手,反被缠上了。大汉见婆娘未占上风,将肩上人一扔,举刀迎了上去。许一枫伸手接住白如歌,顺手解开穴道,后退几步。
许一枫满脸歉意:“对不起,让姑娘无端受惊。姑娘没事吧?”白如歌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许一枫更加愧疚,再三道歉。白如歌还是不说话。许一枫这才大悟,赶紧为她解开哑穴。
白如歌躬身道:“许公子不必道歉。反倒是我,为公子添麻烦了。”目光焦急起来,“我要回去找绿茵。”转身就跑,因那花粉入鼻,药力甚强,她晕晕的,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许一枫心头一慌,一把拉住道:“天已完全黑下来,江湖险恶,我已连累你到这郊外,怎么能再让你一个人走回去?”白如歌哆嗦着抽出手,许一枫也知自己失态,俊面通红。白如歌急道:“多谢公子关心,正因天色已晚,我更要找回绿茵,她一个人晕倒在荒郊野外,我怎么放心?”
许一枫见她泪光闪闪,心下也是难过,柔声劝道:“小姐且宽心,等退了这些恶人,我陪你一起回去寻找,定能找回。”
却在二人对话一瞬间,一蒙面人从围攻大汉的圈子里跳出来,右手握刀,左手却将刀一扔,五指叉开,要来抓白如歌,眼见就要得手,许一枫大喝声:“无耻小人!”,一把将她拉在身后,同时拍出一掌,迎向蒙面人。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身形一短,巧妙的躲过,随即挥出一刀,砍向许一枫腰间。
许一枫护着白如歌,滑出丈外。蒙面人招招逼进,刀刀夺命。许一枫怕伤着白如歌,不攻只守,连连躲闪。白如歌担忧道:“公子放开我,不然受制于人。”许一枫不依,严肃回道:“休要多言!我岂可自顾自己,不顾你的安全?”身形连转,又避了几招。白如歌低声道:“公子放心,我看他们每每要伤到我时又迅速收刀,明显意不在我,你这样带着我,只怕不能久战。”
许一枫一想,确是如此,有几次,白如歌的身子几乎是擦刀而过,蒙面人非但没有加重力道,反倒收刀改招了。难道他们真是不愿伤害于她?看他们招式怪异凌厉,绝不是一般的护院打手?他们倒底是什么人物呢?半路拦截,意欲何为?何不真的放开她,自己与他们好好过上几招,探出他们的来路也好。想到此处,轻轻的对白如歌道:“既然如此,我便松开你,你自己要小心。”手中力道刚好将她推至两丈开外,然后,纵身扑向蒙面人。
谁知蒙面人哈哈大笑,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其他的蒙面人突然撤出与大汉妇人的打斗,分作两批,一批围住许一枫,另一批转身扑向白如歌,白如歌连退几步,竟躲过一爪,正要说话,只觉得一股烟雾呛入,手足顿麻,栽倒在地,蒙面人一把操起,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许一枫大惊,喊一声“无耻”疾身跳出圈外,追了上去。然而,此时夜色已沉,不见月亮,只几点微弱星光,隐约可见矮树丛影影憧憧,秃兀不动,哪里还有人影,再回首,连那几个蒙面也不见了,往远一望,仿佛可见黑风双煞追着几个蒙面人去了,很快也不见了踪影。
刚才还撕杀激烈,这么快就一切都不见了,旷野深凉,许一枫木然的站在山坡上,心中牵挂着白如歌的安危,却不知该何去何往。
白如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是哪里?自己不是被蒙面人抓走了吗?深呼深吸,胸口无异,精神气爽,什么花粉、烟雾,头晕腿软之症全无遗症,疑是昨夜一梦,惊得一翻身坐起来。门口站着四个蒙面人,他们见她醒来,一齐走了过来。白如歌惊问:“你们是何人?想要做什么?”当先一蒙面人抱拳道:“属下罪该万死,让小姐受惊了。我等是按老爷吩咐,来保护小姐的。”
白如歌听得云里雾里,心生恐惧,奇问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生长在小户人家,我爹爹也是老实小本生意人,哪里有你们这样武艺高强的下人?”那蒙面人忙又解释道:“小姐尽管放心,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其中原故并不知道。”
白如歌沉思片刻,似信非信,道:“哦,既是如此,感谢各位相救,只是昨日那几人也不见得是坏人,你们没有将他们怎么样吧?”那蒙面人答道:“小姐尽管放心,我等只为保护小姐,不为杀人。只要小姐安全,自然不再追究。”
白如歌又问:“这是哪里?”那蒙面人道:“客栈,小姐不必过了疑虑,安心养着便是。”
白如歌放下心来,想到绿茵,又紧张起来,慌道:“绿茵!绿茵在哪里?你们快去找找!”那人答:“小姐不必紧张,绿茵姑娘很安全。昨晚小姐睡觉时,绿茵一直陪伴在旁,适才累了,刚去隔壁睡下,既然小姐有吩咐,在下这就去请绿茵姑娘过来。”
白如歌沉吟片刻,轻轻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他们很整齐的退了出去。经过昨天一而再的折腾,惊险连连,现在觉得疲惫不堪,细细回忆,疑团重重,白如歌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这些不知面目的人物,来无影去去踪,手法果辣,连行走都十分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她的心一阵阵发冷,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一个圈套,却不知如何进退。
绿茵端着莲子羹推门进来时,白如歌已经调整好心态,但是看着无恙的绿茵,还是很激动很放心的笑了起来。绿茵见着小姐,哇的哭了,把羹放到小姐手中时,大哭道:“小姐,我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们要在阴世相逢了。这下可太好了,我们都没死,我醒来时看见小姐正睡着,平安无事,我才放心。”
白如歌听了,感激的搂着绿茵,不住的安慰,让绿茵破啼而笑。绿茵看着小姐将羹喝尽,又与小姐戏耍了一阵,这才安心的离开。
白如歌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低声说话,轻轻的走近细听,原来是绿茵与那些蒙面人在对话。
绿茵道:“小姐的脾气我最清楚。你们执意跟着,小姐要生气。”一蒙面人道:“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小姐安全。只这一日,我们不在,便惊吓了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老爷交差?”绿茵:“各位尽管放心,以后我一定小心陪着小姐,你们就不要再跟着了。”
蒙面人不悦道:“非是我等不相信绿茵姑娘,只是昨日,你不也是陪在小姐身边?还不是让小姐从身边被人抢走?绿茵姑娘虽说是闯荡江湖多年,倒底是没见过真刀实枪的阵式,小姐无事,自己倒先晕了,谈何保护?”绿茵显然为这话生气了,怒道:“如此说,你们护着小姐罢,我便回府上了。”
另一蒙面人劝和道:“绿茵姑娘不必生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是绿茵姑娘自信能保护好小姐,我等便放心回去,小姐离不开绿茵姑娘,还是请绿茵姑娘守在小姐身边。”
先前蒙面人还在犹豫不决:“只是,万一……”绿茵语气生硬,道:“我陪着小姐,不惹事生非,平平安安便是了,你们这般跟着,真要是招来厉害角色,只怕也难对付,万一伤了小姐,怎么办?再说了,小姐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她,你们偏不听,要是把小姐气病了,你们谁负责?”蒙面人果然不敢再坚持:“既然如此,绿茵姑娘须小心侍候小姐,不要多耽搁时日,早些归来,我等也好交差。告辞!”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白如歌心中一阵窃喜,还是绿茵跟了自己这么久,知道自己心里喜恶,把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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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度遇险谁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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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将近,白如歌清醒如昼,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缝,夜凉如水,星光隐晦,客人们都已沉睡,整个后院死一般沉静,早春时节无蝉鸣。突然,一条人影从东墙轻盈跃过,蜻蜓点水般飘落在西院的一间窗前,俯耳听了片刻,又到隔壁,同样俯耳而听,如此三四间,白如歌心中又害怕又好奇,轻轻关上门,将耳贴在门上细听动静,果然,有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窗前。白如歌突然有种直觉,他就是许一枫!于是用手轻轻扣门三响。
窗外顿时一点动静也无,好象刚才人影从空气中蒸发了。白如歌拉开门,侧身出去,复又关好。面前果然站着许一枫,月光下的许一枫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白如歌的出现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夜色朦胧,却清晰可见许一枫惊愕的表情。他直立许久,抹了抹汗,才说出一句:“终于找到你了。不知……”
白如歌淡淡一笑:“多谢公子挂念。那些蒙面人也不知是何来路,却不曾伤我,只是将我置于此地便走了。公子,可是来找我的?”许一枫点点头,面带愧色:“都是在下的不是,无端让姑娘受许多惊。若是姑娘有个差错,许一枫将永生难安了。”
白如歌听得心中感动,却又奇道:“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此?”许一枫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你仍然在这镇市,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客栈,还好找到了,不然,你若真是出了镇我就更难找了。”白如歌微微的笑了笑,许一枫又问:“绿茵姑娘不知如何?”白如歌朝房内一指:“公子请放心,绿茵无恙,现在安睡。”
许一枫道:“无事便好。江湖凶险,姑娘不宜孤身远行。不管昨夜那些蒙面人物是善是恶,如此折腾,倒底不是好事。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姑娘请多保重。”白如歌点头说:“多谢公子美意。公子既然有事,请自便。”做个“请”势,许一枫抱拳欲去,白如歌忽又问道:“那,黑风双煞,可有对公子为难?”许一枫笑道:“姑娘放心,他二人亦正亦邪,不是大恶之人,也无伤我之心。”白如歌听他这话也无深义,不过泛泛宽慰之意,也不再问,许一枫默默的看她一眼,弹身已在院外。
白如歌目送他远去,站立片刻方回房去。
许一枫飘身落在院外,正要施展轻功趁夜赶路,不想一瞥眼瞧见西口隐隐约约传来衣襟带风之声,许一枫暗暗赞道:好快的速度。抽身隐在墙角,正屏息间,人已至眼前,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俊,装束儒雅,羽扇纶巾,好个神采。这书生来势如风,却十分干脆的停在许一枫藏身的墙角外,慢慢转身,冲着墙角微笑道:“如此俊俏的人物,偏偏隐在破败的角落,实在不相衬,不相衬。”言语之中,带有遗憾之味,并轻轻的摇头晃脑。许一枫虽隐身黑暗中,听他这话,也羞得面色一红,纵身跃出,抱拳道:“兄台好身手。”
书生笑道:“过奖过奖。阁下随我来吧。”转身竟启步欲去。许一枫奇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要带在下去往何处?”书生也不回头,道:“江湖之中,不谈读书人姓名,我跟了你大半夜,自然是有要事,你莫多问,跟来便是。”
许一枫眉头一紧,此人来历不明,我与人素不相识,他如何跟了我大半夜?居心可疑,只是我许一枫浪际江湖,无牵无挂,也无需受他牵引,更有事在身,不可在此多耽时间。想到此处,道:“兄台有何要事,不妨在此明说,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书生仍不回头,哈哈笑道:“你竟无好奇之心么?”许一枫道:“无甚好奇。”书生面色骤然变冷,沉声道:“你既然逼我动手,就莫怪我不客气。”许一枫冷笑道:“许一枫不是三岁儿童,你道去哪便去哪,兄台若要相逼,出手便是。”
书生硬声哼道:“狂妄小子,看我擒你。”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已晃身趋至许一枫身前,左手暴伸,五指如五只利钩,直钩许一枫胸膛,许一枫早已见识他的速度,不敢大意,在他说话之时,已做好准备,见他身形有变,不待他五指近前,已滑身右移,长剑出鞘,但见一道寒风凌厉划过,剑风如魅,直指书生咽喉,书生竟不撤手,右手一晃,折扇在手,竟不惧许一枫的剑,扇骨直击剑身,许一枫也是见过世面的,夜色中,见他这扇,扇面色碧如玉,非寻常之物,再瞧手法,不由得撤剑跳出圈外,惊道:“你是昆仑派的玉扇公子张玉书?”
书生被他识出身份,抚摸玉扇,淡然道:“不错,正在区区在下。”许一枫拱手道:“在下许一枫,刚才在所得罪,请……”玉扇公子张玉书摇头止道:“勿需多礼了,你既知是我,便知厉害,莫再与我动手,随我走罢。”
许一枫大为恼怒,仍强压怒火,道:“在下与昆仑派从无往来,与张大侠也无任何过节,张大侠名扬江湖十余载,功夫自然炉火纯青,在下当然不是对手,但是张大侠若不说明来意,便让在下听从,却不能够。”张玉书冷声道:“看来,需得告诉你原委了?”许一枫回道:“正是。”张玉书斜眼道:“资水甚美,饮酒作乐是个好去处,若在水面杀人,夕阳映江两相红,也是异常之美啊。”
许一枫一愣,哈哈笑道:“原来张大侠是为船上的朋友抱不平来的?”张玉书摇头哼道:“他们也配作玉扇公子的朋友?我不过是受朋友之托来相请阁下。”
许一枫心中一跳,那日自己在江边饮酒休息,正遇一只小舟渡江,仔细打量,觉出船上众客神色诡秘,只有两女扮男装者小心翼翼,心想必有阴谋,故作闭目养神,果然不久闻江中有打斗喊叫之声,见两位姑娘有难,才出手相救。记得当时船上人一顿乱杀,都已横尸江中,这张玉书又如何知晓此事?听这张玉书所言,此事果颇有蹊跷,我定要问个明白。故做惊奇状,问道:“在下那日不过是见人有难,救离江中罢了,如何有杀人之说?”
张玉书冷笑道:“你骗得了那些死人便干净了那些渡江之人,虽然刀枪相对,却不是真要你死我活,阁下身手不凡,远在岸边,却能以细沙为箭,杀人以无形,实在是高明。”
许一枫大吃一惊,当时自己生怕两位姑娘有难,情急之下,随手拣了把沙子当作暗器射出,立时伤了不少,其余人以为是船夫所为,一刀将他挑翻。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这张玉书莫不是当时就隐在附近,我竟不知?
张玉书见他不说话,已猜中他的心思,冷笑道:“我玉扇公子岂会无聊到跑到江边去偷看?只怪你下手不够狠,留了一条命,记住了你的模样,事后,人家主人从那伤口中取出数粒细沙,才知真相。”
许一枫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知玉扇公子的朋友是谁,许一枫既然结下这段梁子,也得知道对方是何许高人。”张玉书面露不悦道:“梁子倒未必,阁下好身子,实在令人赏识,我那朋友并无恶意,不过想请阁下移驾一叙。”许一枫道:“在下仍有一事不明,须得问明白了再去。”张玉书皱眉道:“快问就是。”
许一枫道:“你那朋友是否知道船上同行的还有两位姑娘?”张玉书哈哈笑道:“自然都在掌握之中。”许一枫怒道:“明知有无辜之人在,仍是刀剑相交,莫不是要将她二人变成冤魂?”张玉书哼道:“此事早有安排,你是多管闲事。”
许一枫忽又问道:“敢问张大侠与那高人是何关系,真是朋友吗?”张玉书闻言一窘,闷哼一声,却不回答。许一枫瞧他脸色,心中已明了,冷笑道:“想昆仑派也是武林泰斗,名门正派,玉扇公子当年何等英名,如今竟也与恶人为伍,卑躬屈膝,供奸人驱使,可悲可叹。”
张玉书面孔涨成猪肝色,切齿喝道:“今晚若不除了你这小子,必有后患。”许未落音,身形陡起,玉扇大张,扇沿切过一道冷光,射向许一枫,许一枫知他杀机已动,更不敢大意,陡见扇光射来,冷风扑面,不敢相迎,忙退出数步,张玉书哪里肯放过,紧步跟上,手腕一晃,玉骨折扇如得了旨意一般,脱手而出,竟如有了张玉书的心思,在半空中竟有自己的方向,招招攻击许一枫的要害,许一枫大凛,将手中长剑使得风啸雷吼,张玉书冷笑一声,扑上前来,伸手接住玉扇,就势合住,趋身而进,以扇为判笔,连点许一枫百会,许一枫暗道一声“够狠”,收剑沉肘,张玉书却不追击,玉扇一抖,扇面张开,数道银芒从扇中射中,直奔许一枫周身,许一枫长剑连挥,击落银芒,张玉书冷笑道:“不错,竟能击落我的玉骨银针。”
许一枫骂道:“想不到大侠张玉书也使这种无耻手段,传出去要丢尽昆仑派老脸。”
张玉书红脸转黑,也不说话,玉扇挥转如魅,幻化成千万柄,许一枫大惊,只见眼前扇影重重,俱带凌厉攻式,阴风恻恻,夹杂寒光点点,许一枫暗暗惊异,知晓这是昆仑派绝技“扇里乾坤”,一甲子前,为昆仑派一空老人所悟,立时惊震武林,许多武林人士不服,上山挑战,一一败回,一空老人心怀慈悲,并未伤人,施展绝技,点到为止,得天下英雄好评,使得一空老人在世的后三十年,昆仑派的名誉大好,一度与少林武当齐名,并称武林的三大门派。一空老人归西后,昆仑子孙坐享其誉,不再刻苦勤练,品行也不如前辈,渐渐的,昆仑派不再有人提起,“扇里乾坤”一招仍使武林人士侧目,皆知此招温厚阳罡,许一枫行走江湖多年,对此也常有听闻,今日瞧张玉书所使“扇里乾坤”却是阴风森森,杀气甚重,分明已不是当年一空老人的那招“扇里乾坤”了。
张玉书见许一枫脸色变白,心里得意,越发将玉扇使得阴柔幻化,将许一枫困在鬼魅冥府,许一枫大叫不好,长剑挥舞得浑圆,不让幻化阴气进入,渐渐力不从心,许一枫心道:“我今日死在“扇里乾坤”下,也不受侮,只是死在这张玉书手里,心却不甘。我且拼死一博,成败由命罢。”想罢,长吸一口真气,挽作一朵剑花,瞅准一处幻影稀薄之处,直刺过去。
张玉书大笑一声“找死”,幻影骤重,排山而近,将许一枫挤得运气困难,张玉书阴阴笑道:“我今日便送你归西,也算是个交待。”正要下毒手,只见数十道银芒从天而降,有闪电之势,直逼张玉书,张玉书一愣,左袖拂去,银芒却是毫不偏转,直打张玉书周身大穴,眼见银芒迫近,张玉书只得撤扇跳开,银芒却是不断,从夜空中咻咻而至,紧追张玉书,张玉书大骂:“何人现不得眼,暗箭伤人。”一边连连挥扇,击落银芒。
许一枫刚才还心知无生还之理,不想天降神灵相助,大喜,长躬谢道:“多谢救命之恩。”只听半空中传来极轻微的声音:“还不快走?莫不是等死。”许一枫一愣,这声音极低,乍听之下,非男非女,奇想,也不知何人在相助于我?天色不早,我还是快快离开,向半空中一抱拳,跃出三丈外,晃身不见了踪迹,张玉书急急挥开银芒,拔腿追去,夜色茫茫,哪里还有许一枫的影子,只得恨恨作罢。
许一枫奔出不远,猛然停住,大叫道:“不好。”心想,那些船客明知两位姑娘在,却故作打斗,莫不是对两位姑娘有谋害之心?张玉书跟了我大半夜,说不定在想杀我的同时,也在寻找两位姑娘,他既然找到我,也定然在附近搜索两位姑娘,我得急急赶去,如两位姑娘遭遇不测,便是我的罪孽了。转身又往回跑,院外早已不见张玉书的踪迹,许一枫暗抽一口气,轻轻跃起院子,几起几落,进了白如歌的屋子,夜色下的白如歌正睡得香,许一枫不放心,又伸手一探,呼吸均匀平稳,这才安下心来,又寻着绿茵,也确定无恙,这才悄悄的闭门退去。
许一枫此时心中大石已去,无限轻松,一跃落至街头,再低头寻那暗中相助的银芒,地上并无银针金镖之物,不过散着些细砂,始知那救他之人用的不过一把砂子而已,细细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在脑后,一路轻功奔出镇市,一匹骠实白马守候于此,许一枫一跃而上,催马而去。一口气已在数里之处,远远的瞧见点点灯光便下了马也不用拴,径直奔向灯光而去,却是一处农家院落,走了近去,连翻带跃,没入院内。
这农家院乍一眼看去,并无异常,细细打量却是与其他小院不同,院虽不大,收拾得齐为整齐,不似樵耕人家农具满地,屋舍也略大些,三更已过,屋内尚有人未歇息,几处灯光晃动,许一枫也不便明身穿行,眼见一间房内灯火甚亮,飞身上檐,揭瓦偷看。
只见当中坐着一老者,五旬开外,衣着极为普通,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之粗棉物,但面目白净,须发整齐,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神气与衣着很不相称,道:“就依胡大侠,你们速速分派下去,不可误了时辰,务必马到成功。若有半点差池,带项上人头前来见我。”
下边并列八人,武士打扮,齐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望。”说完,齐刷刷转身要离去。“且慢!”布衣老者摆摆手,缓缓道,“白云此举似隐似明,令人疑惑难解,你们只能悄悄的跟着,若是见着他的人,不可轻举妄动,未得我的旨意,不得泄露身份,更不能正面交锋,只要暗中跟踪即可。”起身徐步踱了个圈,厉声喝道:“如敢违抗,老夫绝不轻饶!”突又平静摆手:“你们去吧。”八人这才退下。
右首坐一造皂衣中年汉子,两眼精光四射。敬佩的对布衣老者道:“大人办事,果然严谨可信。”布衣老者笑道:“胡贤侄过奖!适才若非贤侄的高见与决断,老夫此时还在犹豫之中呢。”被称之为胡贤侄的中年汉子谦道:“岂敢岂敢。此等大事须果断立办,才能得手啊。”
左首一精瘦老者手捋山羊胡须,颔首笑道:“有道理。这样的好事,如不先下手为强,别说大块肥肉,只怕骨头,也早被别人啃走了。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姓胡的汉子疑问:“刚才大人提起白云,在下听说,此人早在十八年前已金盘洗手,为何又来宝藏一说?”
布衣老者笑着摇头:“贤侄跟随尊师静心学艺,不知江湖事啊。这“白云”二字,十八年前已在江湖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众人皆知他已洗手归山,隐于世外。其实,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近些年来,好几笔大买卖都无声无息的落入白云囊中了,这么多的宝贝总得有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哈哈。这些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夫。”
姓胡的汉子奇问:“江湖盛传之事,大人又何来另一说法?实不相瞒,晚辈仍是对这“白清水”的身份表示奇异,晚辈瞧这白清水在相貌上与大人所画的白云毫无相似之处,再者,当年白云已告诏江湖隐于世外,怎么会如此大胆,招摇于市井?”
布衣老者“哧”笑道:“老夫与白云渊数十年,岂会因为一张面孔即不认得他?若说招摇,贤侄难道没听说过“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白云是个老狐狸,怎么不知这个门道?”
姓胡的汉子低头思索片刻,看向布衣老者,似有话要说,却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布衣老者看出他的心思,故意视而不见,边座的精瘦老者却沉不住气,问道:“胡少侠莫不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姓胡的汉子看看二人,摆手道:“晚生无礼,只怕说出来,有拂大人颜面,怕大人责备多疑。”精瘦老者低“哦”一声,看向布衣老者,布衣老者笑道:“老夫岂是那小肚量之人,贤侄有话只管讲。”
姓胡的汉子这才说:“十八年前,大人创“排天门”,在江湖上是赫赫闻名,惊震九洲,却不料想,不过半年,大人又解散排天门,正巧白云宣称退隐,晚辈大胆猜测,此二事莫非……有关联之处?”
一言既出,二人俱惊,精瘦老者似是怕布衣老者发怒,向姓胡的汉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布衣老者眼中的惊骇却一咣而过,立刻复于平静,他微微一笑,问道:“贤侄何来此猜测?”姓胡的汉子略显尴尬,道:“晚辈愚鲁,自然不做此想,不过是听说而已。”精瘦老者忙问:“听何人所说?”
姓胡的汉子想了想,肯定的道:“白清水。”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眼,不说话。
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前些日子,晚辈结识白清水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托她之便,扮成一粗使下人混了进去,在他屋外偷听到只言片语,便是这话了。”
原来不过是一段市井艳事,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笑,追问:“那白云原话怎讲?”姓胡的汉子回忆道:“当时他与人在屋里交谈,因门窗紧闭,晚辈未见其人,只听白云道:“他原是个聪明人,解散排天门却是糊涂之举。”
布衣老者默默不语,在屋里来回踱步,精瘦老者不知他心思,试探问:“大人……”,布衣老者摆摆手,向姓胡的汉子笑问:“贤侄认为此二事有无关联?”姓胡的汉子思索半刻,吐言道:“晚辈妄猜,大人放弃自己的心血,改为仕途,报效朝庭,实为善举,与白云无关。”
布衣老者不说话,淡淡的看着他,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大人暗中查访白云,堵截脏物,也是为了黎明苍生,大宋社稷。”
布衣老者含笑问:“何为大宋社稷?”姓胡的汉子道:“西夏远居塞外,早已垂涎我大宋物丰地沃,近年来,不断在边境骚扰百姓,朝庭却迟迟不出兵,一方面是不便就此瓦解两国和议,另一方面,也只怕是国库不足,欲民间征收了,白云聚敛不义之财,只怕另有谋略。”
布衣老者哈哈大笑:“贤侄知我心也。”“原来大人正是如此想法,晚辈贻笑了!”姓胡的汉子面露惊喜,又问:“以大人的修为,当不在白云之下,因何处处避让于他?或者,将此人所为公众于世也好啊。”
布衣老者笑道:“白云当年纵横江湖,其智谋非常人所及。老夫多年来一直暗中观察,此人办事可谓滴水不漏。如果抓不住实实在在的把柄,不可冒然。”精瘦老者也赞许道:“不错。白云老谋深算,不可轻视。”
姓胡的汉子若有所思的道:“要说十八年前的白云,在下也听恩师几次说起过。”精瘦老者奇道:“巫山老人当年与白云少有交往,如何也会说起他?”
姓胡的汉子似在回忆,笑道:“具体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好象同时还提起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是从未听说过,今天说出来正好问问两位前辈。”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交换一下眼色,同时问道:“哪个名字?”姓胡的汉子道:“易江!”
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对视一眼,满目惊异,齐声追问:“可有听错?确是易江?”姓胡的汉子肯定的说:“对,确是易江!”复又疑惑的问:“这易江又是谁?想必两位都有耳闻?”
精瘦老人轻轻点头。布衣老者面色怪异,背过身道:“十八年前的惨案。白云……干的好事!”踱出两步,转身又问:“令师提起易江时,可有说过什么?”
姓胡的汉子抬眼看着布衣老者,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说过什么了。隐约记得不过是几句闲话。当时,师尊是在指导在下习剑时说到的几位当时的高手之一。因当年不曾上心,所以已记不起来了。”布衣老者“哦”一声,道:“原来令师竟未告知。也罢,不说反是好事。”
这话倒激起胡大侠的好奇之心,问:“也不知是什么惨案,难道没人知道是白云做的吗?莫非,白云隐退,就是为了这事?”
两人似乎不愿多提了。精瘦老人劝道:“此事已过去十八年了,如今江湖风平浪静,胡大侠就不要再提了。令师未告知你,恐怕也是为了你好。”
姓胡的汉子面有难色,布衣老人解围的笑道:“胡贤侄若是想知道,不必着急。等这单买卖办妥了,找个时间,老夫就细细说与你听。如何?”
姓胡的汉子虽然心中不愿,还是应允下来,不再提此事。
布衣老者招招手,三人又凑到一起嘀咕细语。声音实在太小,许一枫渐渐听不清楚,心急之下,忘了自己躲在人家屋檐上,一伸脚,移得一片瓦响,房里三人一齐喝道:“何人在外?”同时出手,向屋顶推出一掌。顿时瓦砾冲天而起,许一枫就地一滚,险些避不过这致命三掌。未等回过神来,三人已一跃而至面前。
布衣老者怒道:“哪里来的小子,胆大包天。”许一枫起身哼道:“有人藏宝贝,有人抢宝贝,江湖上热闹得很。”
三人互丢一眼色,并肩就要上。
许一枫心中算计,就算一对一,自己也不能胜出,这三人要是联手,自己必死无疑。于是故意高喊一声:“白云!你也在?”转身就跑。三人听得白云二字,真以为白云也在,刚才对话,岂不都被听了去,忙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人?再回头,许一枫已在几丈开外。这才知被骗,大怒,发足追了上去。
三人轻功甚是了得,眼见就要追上了。许一枫自知这样不是办法,好在四周树草杂长,就在林中穿来晃去,如此逃不了却也不易抓得住。
布衣老者冷笑道:“老夫今夜倒要看看,后生小辈有何能耐。”许一枫冷笑道:“无甚能耐。只是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打不着还只能在这陪我捉迷藏玩,刘大人既是武林前辈,又是百姓父母官,不坐镇荆州,反而渡江涉水躲在这偏野之处,实在有失身份啊。”
布衣老者见许一枫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更加怒不可遏,决意要许一枫于死地,以免走漏风声。暴喝一声,排天掌一掌连一掌,挟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这排天掌由十八年前名动江湖的排天门掌门刘继初独创,共二十八式,式式相连,掌中带毒,阴险无比,分明是夺命之招啊。
许一枫早料想他们必出狠招,但没想到第一招就这么狠毒。自知功力不足,不敢硬接,双腿微屈,身子一晃,避至几米外,虽然如此,还是被掌风震得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住。“轰”然一声,刚才自己依靠的大树立断两截,留下碗大的树桩。
许一枫大惊,心知若不及早离开此地,今夜性命难保。想到这里,纵身跃上一棵大树,与三人玩起了穿梭游戏。刘继初连声冷笑,一掌快似一掌,只见林中砂砾满天,树木连片倒下,许一枫虽未着实接招,也被震得心血涌动,难以自制。
旁边姓胡的汉子与精瘦老者也围攻上来。许一枫心一横,将足一点,拔剑扑向精瘦老者。
刘继初见许一枫似有鱼死网破之意,收掌上前,欲从后背擒拿,此人实在无耻,许一枫正全力以博精瘦老者,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后背,想跳出圈外,精瘦老者缠得又紧,正在紧急关头,林中嗖嗖之声破空而来,躲向刘继初。刘继初只好收手,大袖一挥,接住一看,却是几粒石砾,面色难看,对两人丢个眼色,两人立即罢手来看。见了银镖皆有惊异神色。
刘继初对许一枫狠狠的说:“飞雪连天!你是白云的人?”许一枫一愣,不作多想,趁着三人住手之隙弹身远去,刘继初似乎心有不甘,因顾忌周围可能埋伏有白云的爪牙,恨恨的背手回院,那姓胡的汉子紧盯着许一枫远去的方向,似有所思,皱着眉与精瘦老者随后跟去。
许一枫见三人回院后方停住身,太蹊跷了,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自己?莫非真是白云?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刚才在客栈院外,也是白云不成?白云与刘继初虽非同路,但为人与恶却是一丘之貉,他无故救自己,居心何在?
林中十分安静。许一枫没有吭一声,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