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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亮是我偶遇的一位朋友,记得那是一个傍晚,我去了小区附近的一个特别的蛋糕房-----三块蛋糕与茶。说它特别,是因为这个店里只卖两种糕点-----蛋糕和桃酥。蛋糕只有原味和抹茶两种口味,有较大一点的长方形的和较小一些的正方形的两种尺寸;至于桃酥就一种。店面极小极小,大约10平米,前面的5平米是售卖间,后面的5平米是制作间。这个小店的门脸也很特别,门口用原木做了一个一米宽台阶方便客人进入店门。台阶两侧是同样的原木做成的两个长方形的绿植盆,里面常年种植着青翠欲滴的草本绿植。
这个清新雅致的小店已经在小区附近商业街开了好几年。从我注意到它以来,它就一直是门可罗雀。奇怪的是,它居然就一直那么特立独行开张着,低调而内敛,不宣传,不促销,一副随遇而安、听天由命的样子。说句实话,我一直好奇,这袖珍小店如何才能撑这么久。
那天,我突发奇想,决定不去我办了年卡、储值甚多的某知名的糕点连锁店了。我走进这家小店,看见一个慈眉善目、身宽体胖、个头中等的中年男人在店里看书,他穿着棕色麻布对襟中式上衣和同色收腿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纳底布鞋,仿佛一个方外之人。我打量起他,他敏感地发现了我的研究性目光,笑着起身问我需要什么。我说要一袋桃酥。因为对包装好的成品究竟是半斤装还是一斤装,我们两人意见不一致,于是,中年男人邀请我到后面的制作间去“验秤”。经过验秤,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男人直呼抱歉,说自己几乎从不来这个店,也不太知道产品的价格和规格,今天偶然过来看看,店员却家里有急事离开一会儿,他临时看店,居然差点卖错了价格。
于是,我们聊了起来,从食品添加到素食的好处。我发现志亮居然是一个素食者,且已经素食7年了。我看了看他作为一资深的素食者那胖胖的体型,他看了看我这个荤食者清瘦苗条的身材,两个人不禁哑然失笑。天色已晚,我们互加了微信,就此告别。
后来,我通过他的微信发现他就是传说中的本地“雨花斋公益互助素食餐厅”发起人。一天中午,我和一位居士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海边的别墅区找到了这家神秘的免费素食餐厅。当时正值中午就餐时间,我看到他和几位义工们一起向就餐客人鞠躬并布餐。就餐的人多是鳏寡孤独者,以老人为主。如同以前一样,那天,雨花斋提供的是两菜一汤的免费素餐。清炖白菜豆腐、凉拌素杂菜、小咸菜、玉米粥、馒头、米饭。看见我如约而至,他连忙向同伴交代了一番,然后带我们上二楼茶室喝茶。
志亮是一个佛教徒,他说自己并非什么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有雄厚的财力做后盾。在做雨花斋之前,他在一家合资公司做高管,只能算是收入较高的工薪族罢了。但是,他在一次到外地的礼佛活动中,他了解了雨花老人的故事,并接受了雨花斋的供养的餐食后,他深受感召,心里暗暗地发愿要在本地也开一家雨花斋。
开始准备兼职做,可是他很快发现,如果是兼职做雨花斋,他既做不好单位的工作,也做不好雨花斋。反复思量后,他决定辞职,专心做雨花斋。可是雨花斋是公益免费餐厅,这个餐厅不仅仅不会带给他任何收益,反而需要常常出钱来供养。辞去工作,自己如何生活呢?
于是,父母妻子都反对,志亮说自己有两套房子,大约值百万,他已经决定了,实在撑不下去就卖房。父母妻子见他决心已定,就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他的想法,并开始想方设法地去帮助他了。
开始时,志亮想雨花斋能撑一天就撑一天。却不想,接下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仿佛佛菩萨加持护佑。他说,从他做雨花斋,拒绝任何媒体采访报道,也没打过任何广告。但是总有人来找到他,送米送面送油送菜。甚至有企业老板还未与他见面,就直接转账给他3万元,请他帮助自己来做好雨花斋。至于餐厅里的厨师、服务员等全部都是自愿加入的义工。特别是主厨,家住东郊,且腿脚并不太方便。可是他每天都从东郊坐公交来到西郊,只为了帮助餐厅出一份力。
至于来餐厅就餐的家人的故事,那更是令他重拾了对人性的信心。有一个捡破烂过活的中年人,常年来雨花斋就餐,每天面对义工的笑脸和鞠躬,他心安理得地把雨花斋当成了固定的免费食堂。志亮说,只要他们来这里就餐就是行善,因为吃一顿素食,就可以少一点杀戮。后来,有一天,这个中年人来到雨花斋,带了一袋从超市买的10斤装大米,要供养给雨花斋,工作人员想到此人捡垃圾为生,不忍收下。志亮悄悄地告诉工作人员,一定要收下、必须要收下。因为这袋米折射出这个人的感恩心开始苏醒,他如果真的通过捐米来帮助了别人,他的心中该是多么高兴啊!后来这个衣衫褴褛的拾荒人,很少来就餐了,因为他找了一个相对固定的工作,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类似的故事太多太多了。
志亮说,做雨花斋这两年,也有好多次都几乎要撑不下去了,准备放弃,可是每当这样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出钱出物供养餐厅,这一段段奇妙的善缘、一份份真心的托付,令他感觉自己收获到的远远超出自己付出的。原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发愿,因为有这么多的人的共同参与,硬是变成了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奇迹------雨花斋自创建之日起,365天,天天提供免费素食,而他们坚持了整整两年多。
在目睹了本地餐厅名目繁多的活吃海鲜、大鱼大肉,志亮深感餐饮行业杀业太重,志亮决定创建一家收费素食餐厅,倡导素食文化。他说,一个城市连一家素餐厅都没有,这是一个城市缺乏文化底蕴的表现,他愿意再次做吃螃蟹的人。志亮的想法再一次遭到亲朋好友的众口一词的反对,因为本地的素食餐厅全部阵亡了,开素餐厅,这不是拿着钱打水漂吗?当地人太喜欢海鲜和肉食了,来素食餐厅请客吃饭,没有大三件、小三件,既不给主人拉面子,也不经济实惠,精明的商人都退避三舍。志亮说精明的、聪明的、财大气粗的、精于算计的、善于经营的都走了,那就让我继续当疯子和傻子吧!
……
我知道志亮还创立了本地的唯一的一家公益传统文化学龄前私塾幼儿园。他还在筹建针对鳏寡老人的雨花斋安养院。我看着志亮,想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
3个月后的2017年元旦,志亮创建的“妙雨心灯”素食餐厅正式开业。极简素朴,墙是石灰砖墙,座椅依然是原木无油漆。菜品原味原汁,还原素食的本味。依旧还是不打广告、不接受媒体采访,一副随遇而安、听天由命的样子。
……
我的耳畔又响起了志亮的话: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精明的、聪明的人,那就让我做疯子和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