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叔叔出生于19世纪20年代初期。

那是个混乱且满目疮痍的时代,军阀混战,国共纠葛。

叔叔的出生,也让原本贫穷的家庭,日子过得更加窘迫。本以为,会生个女娃,可以帮衬着家里做点事情,可谁知道,依然是个男孩。

作为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叔叔打小就无人照料,大人也无暇照料。一岁以前,基本是扔在炕上,任其拉屎拉尿,哭喊的不行了,喂口吃的而已。

等到能走路了,叔叔总是晃悠悠,跟在哥哥后面,但是奈何,哥哥根本不愿意带他去玩,总是把他绑在板凳上,一绑就是一个下午,父母也不加过问,因为整天要忙的给孩子们找吃的,家里的嘴实在是太多,想精细的照顾每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也因此,导致叔叔的童年,得到了明显少于哥哥们的爱护与关心。父母的疏忽,哥哥们的排挤,使得小小年纪的叔叔总是沉默寡言,自己一个人玩泥巴就能度过一整天,虽然搞的脏兮兮,但是,也并没有给父母添什么乱子,也就更加对他放任自流了。哥哥们更是巴不得他不要跟随,可以说,在上学以前,哥哥永远的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父母亲昵的安抚,没有哥哥的保护,更没有同龄的小伙伴陪他玩耍,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是夏天的知了,冬天的麻雀,地上的蚂蚁,水塘里的青蛙。

还有一个不是玩伴的好朋友,隔壁的傻二豆。

按理说,他比叔叔大十几岁,完全不可能玩到一起,可是,因为他是傻二豆,他也没有玩伴,于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便走到了一起。

傻二豆其实一点也不傻,只是因为听力有问题,再加上有点腿瘸,别人和他说话,他听不到,老是笑嘻嘻的,因此大家便喊他傻。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傻二豆心里很明白,他已经能帮家里做各种各样的活了,劈柴、割草、下地,样样都干的很好。

叔叔和二豆的相熟,一点也不戏剧化,只是因为,有天叔叔蹲在家门口边,边玩泥巴边拉屎,结果,村里的野狗跑上来了,狗是冲着屎来的,可怜的叔叔却吓坏了,以为狗要咬屁股。一嗓子便哭嚎起来,刚巧二豆拾柴回家,远远看见,吆喝着用石头吓跑了野狗,而此时的叔叔,屁股没擦,开裆裤上还粘着半截子屎,傻二豆在一番大笑之后,帮着叔叔解决了丢人的问题,还给叔叔捡地上的石头,示意他可以这样吓唬狗。就这样,傻二豆成功的给自己找来了个跟屁虫。

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地,二豆总会给叔叔想着法子带来些野果子或者小玩意,秋季,一兜一兜的红枣,无花果,是必不可少。而各种小玩意,更是多不计数,尤其是夏季下雨前,漫天都是低飞的蜻蜓,用扫帚随便一扑就是好几个。用细线将蜻蜓绑起来,然后再放飞,拽着蜻蜓跑,这种乐趣,大概只有长在村子里的孩子才知道吧。因为二豆的帮忙,叔叔也成了同龄孩子羡慕的对象,但是鉴于二豆的存在,大家都不愿去搭理一个傻子,叔叔依然没有获得同龄玩伴的接纳与认可,这也愈加坚定了他和二豆似是而非的友谊。

转眼间,叔叔到了上学的年龄,虽然家里穷,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送进了学校。那会的乡村学校,依然以旧式学堂为主,虽然加入了算数等内容,但学生上课依然是摇头晃脑的背诵和默记。

叔叔本就沉默寡言,木讷的他对待老师的提问也总是反应慢半拍,再加上同龄小伙伴的排斥与取笑,每天上学对他来说好像是遭受惩罚一样,即便哭闹,也要被拖着去,就这样将就了两三年。到上三年级的时候,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已经不能下地劳动了,为了减少负担,同时,也是叔叔的要求,他辍学了,也成功的摆脱了每天没有成就的学习生涯。而这也成了他日后每每后悔唉声叹气的理由,当然,这是后话。

按理说,不上学的生活必将辛苦,因为要整日里与繁琐的活计打交道,可是叔叔却并没有觉得多累,他很坦然的接受了生活给他的所有重担。烧火、做饭、下地,从最开始的完全不会,到最终的熟悉异常,仿佛他生下来就会这些一般。最开心的是,他可以整日里与二豆为伴了,上山捡柴,下地干活,他们总是如影随形。叔叔也从那会,突然变得话多起来,虽然二豆听不见,但他也无所谓,好像自说自话一般,絮絮叨叨把所有的心事都说给二豆,既不需要他的回应,也不需要二豆来安慰他,只是说完就好,无论是开心还是烦恼,二豆,也总会回应他天真的笑。叔叔也不计较,哪怕再不开心,对着二豆的傻笑,叔叔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去夏来,哥哥们也相继长大,而叔叔也成了十多岁的少年。此时,依然少年懵懂的叔叔或许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也未尝不可,但是,随着二豆的离开,叔叔突然觉悟了,生活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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