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夏天,下午6点的高三教室,却已有夜一样的寂静。
这天的早些日子,班主任对所有同学打了招呼让大家各自早点回家休息准备。
她叮嘱那些年级排名靠前的同学,在高考考场里要保持稳定“多检查,少出错”;而她激励那些倒数的同学看到题就大胆去做,她说她见过太多次超常发挥。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拍着他们的肩膀说。不同科目的老师也依次走到教室,笑呵呵地对各自最爱的门生打起招呼。
他们欢迎大家最后的问题,但也建议所有人把最后的讲义、试卷一一丢掉处理,什么都别想,早点回家调整心理与状态,放松、准备。
高考这样的事情,除了少许留级的兄弟和老师,我们都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情、什么状态来面对它。
但,回望过去365个日夜的晚自习与泡面,我们没有一天不是在为这件事做足准备。
那些日子里,偷懒是大家唯一的休息时间,发呆是难得的喘息。那一只加了不知多少次墨水的钢笔陪伴我们做遍过去的题目,尝试各省市的试卷。我们想要在365天内学贯古今,在这个过程中不少人连言行举止都变了,只因为想更懂一套考题的思路。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倒计时结束。
看着一双双炽热的眼神,我们班40来岁,年轻时长相颇似林青霞的班主任女士也不再像往常一样抱着书本和习题在学校里潇洒地地来、优雅地去。
当日,她穿深蓝T恤、白色短裤和平底凉鞋,慢慢走上熟悉的讲台。我们像往常一样看不透她的心情,可今天却看出来她似乎有些紧张。
有些特别的是,她不像往常那样多话,不再习惯性地提醒我们成绩与人生。她一言不发用手撑着讲台,全班同学静坐着看着她站着,忍不住面面相觑。
沉默了5分钟后,她从粉笔盒里拿起最习惯用的白色粉笔,一根没有断,完完整整的白粉笔。
她转过去背对我们,一横一竖地,在黑板上写下了2个字:
“好运。”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写完之后的3秒,她将粉笔丢掉,
转过身来将视线慢慢抬起,看着每一个人说:
“明天就是高考,考得好的不准到处嘚瑟,考不起的,那就约着一起去餐厅刷碗!”
教室里哄笑一片。而我也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班此起彼伏的笑声,甚至是来自顶楼文科班的笑声。
似乎各个班都在进行这一次最后的祝福,而这些不同教学风格的班主任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种策略:多开玩笑、别让学生紧张,让他们放松。
老师们的选择是对的,对于那些青春懵懂的少年们来说,面对这样一种全国性的大事件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力。特别是在亲自经历2008汶川大地震,北京奥运之后,很多人心中都浮现出那一刻“快要失去一切”的不安。
高考这一个我们被动与主动参与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获得一切或失去一切”的要紧时刻。
你毫无准备,便需要立刻面对你周围的同学就一个个打招呼离开。你毫不知情,却参与着一个国家教育系统的实验,参与着世界范围内的人才战役。
因此,幽默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一个能够令大家获得信心的语气,它几乎是必须。
只可惜,幽默本身解决不了问题。
2009年的四川考题据说是多年未见的难题卷,很多学校的考生出现“滑铁卢”。
我班曾保送清华的学生到了湖南读2本,而一向2本成绩水平的学生则进入985,后来进入美国常春藤,现居日本。
在那之后,高考本身也面临越来越多的质疑,近几年据说政策修改,部分地区不再有文理科,改增加平时成绩。
人才市场方面,依然没能收到享受过来自教育方面的果实,大量毕业生无法寻求工作,大量企业也苦于寻找合适人才。
谁也没想到,这出人生无常的戏剧,竟从那个夏天就拉开序幕。
每当我面对这无从追溯、预测的人生轨迹都想到了那个印象深刻的二字:
“好运”
我们像是科学家计算星体的轨迹一样,严谨、不顾辛劳地计算着自己的人生。然而到头来,竟敌不过一次好运。
走入大学、社会后你会意识到世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你不会简单地成功,也不会单纯地失败。
但到底的是不是这样,你到现在仍然不敢确定。你还是会在每次看到名人访谈后脑袋一热,你仍旧会被“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给触动,与此同时作为90后你却对“90后创业大军”深表怀疑,挑剔着别人的努力。
这些生命的片段,都值得我们回味深思。通过它们,我们无法看透生活,但可以瞄到它的本质。
它复杂无序,像一片河流或大海,你只能随着波浪,让自己跟着流动。运气好你能够抽空看看风景,运气差你便只能忙于在汹涌的浪涛之中,大口地呼吸。
炎热夏天的空调屋里,回忆起多年前的同个季节。
以上,这是我8年前高考前夕的简短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