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本该炎热干燥的天气，今年却是异常的凉爽。

——题记

又感冒了，一向很容易感冒的我在流行性感冒活动异常活跃的时候，我又很“幸运”地中标了。

在图书馆里捧着书看的我，一边捧着书，一边还要顾着拿纸巾擦那即将飞流三尺的鼻涕。那个狼狈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当第N次将用过的纸巾扔进纸篓时，我想起了你。

还是这样的天气，还是这样的状况，与当初不同的是，现在不会有人递纸巾给我，然后关切地问我一句：怎么又感冒了？

怎么又感冒了？这一句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话，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听到了。因为说这话的男子早已经不在我身边。

1

当你跟我说你的梦想是站在台北的小巨蛋上演唱时，我立刻就用非常鄙视的眼神望着你，且很现实地告诉你：虽然你唱歌很好听，但离上台北小巨蛋的距离还是很远，太理想的东西不要去触摸。

我的话一落，自信的你便挑眉：怎么，有理想不行呀？

你的强势让我连忙道：行，哪敢说不行！

见我败北，你便接着说：小雪，每个人都有梦想的权力，就算是不切实际也好，就算是非常微小也罢！你说着突然转向问我：小雪，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歪着头想了许久才非常兴奋地回答：我的梦想就是吃遍全天下！

可我的话音才落，你便立即捧腹大笑，鄙视我道：你就这点志向，丫的也太没志向了！

你的鄙视让我很不爽，于是很不快地回一句：怎么，不行呀？我就爱吃，怎样了？

面对我的斥责，你笑容依旧，你说：好，等我登上了小巨蛋，我便带你吃遍天下！

不知怎的，一听到你这一句话，我就特感动，就差掉眼泪了。

你这是讹诈，绝对是讹诈！可当初的我却是鬼迷了心窍，愣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屁股后面跟了三年。

2

其实，说起与你的相识，那是绝对的错误，一个并不美丽的意外。

我是一个住校生。我所在的学校特变态，住校生的伙食费是交在学费里的，而且住校生吃的统一一样。而由于我一向挑食，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好在食堂每天的夜宵都是我的所爱。这样一来，一下晚自习便去打夜宵，就成了我雷打不动的规律。

某一天，当我端着我杀过千军万马最后得到的战利品——满满一大碗绿豆从食堂里迈出，正要往宿舍的路迈时，“哐当”一声，手中的饭盒非常爽快地掉在了地上，且碗里的绿豆全都很不安分的在地上欢快地跳动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愣是怒了，我劈头便开骂：“妈的，你走路不长眼呀，我的绿豆，赶紧赔我！”我怒气冲冲，而被我撞到的你被我这么一吼，顿时绿眼了。估计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上我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主吧！

“你……”你看着我惊得说不出话。也是，明明是我撞的你，到头来却成了你的错，估计任谁都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吧。

“你什么你，妈的，一个大男人，做错事就要担当，还好意思在这耍酷，是怎样呀你！”俗话说的好，得理不饶人便是这样的吧。不过，我好像是不得理也不饶人。呵，先发制人，免得自己遭殃是我一贯的伎俩。

不出意外地，我此话一出，立即惹来很多人围观。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当他们看到在你和我的中间撒了一地的绿豆，以及颐指气使、理直气壮的我，便一起认定错都在你身上，而不是我。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他们纷纷议论。有说你恶心的，也有鄙视你的，总之，都不是些什么好话。

俗话说的好，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你就属这类型。就在众人的遣责声中，你的脸由白到青，再到黑。事情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病急乱投医，你突然抽出手紧抓我的手，你说：“各位不好意思，这是个误会。她是我女朋友，她不喜欢喝绿豆汤，于是便跟我闹了点情绪。让大家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呀！”你说完，便拉着我往人群外头挤，一边挤还一边说，“麻烦大家让个道呗！”

我当时被你的话给雷到了，于是傻傻地竟然连解释都没有解释，就任由你拽着。而那些本着就是凑热闹的人在听了你的话以后，个个都一副很了解的样子，且很自觉地给我们让出一条道。于是我和你便很顺利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你拽着我一直奔到操场，而一直到了操场，我的神才归位。六神归位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地一把甩掉了你的手，骂道：“你神经病呀你，在胡说些什么！”

见我又骂你，你竟然也不恼，反而笑了。你这样的反应，让我不禁觉得你不是被我骂得脑袋秀逗了，就是你原本就是一个被骂狂。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想要呕吐。想我欧阳彩雪，一世的英名便要毁在你这小子的手里，我就控制不住对你咬牙切齿。

你默默地看着我，起初还只是微笑，后来便转为哈哈大笑，边笑还边说：“不错，还挺伶牙俐齿的！”

“关你屁事！”我没好气地骂道。

到后来，因为我，我们又引发了一场舌战。那场舌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非常之轰轰烈烈。最后结果如何，当然是保密了。

再后来，我便认识了你，同时知道了你叫林木，跟我欧阳彩雪同一个年级，还是隔壁班。而在认识了你之后，我便很没出息的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后面。当然，我这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为了窃取你的“毒舌秘笈”。

当时的我和你，简直就像是两个疯子。经常俩人一起站在楼道口，逮到哪个倒霉的人就开始骂，骂得史无前例的恶毒，直到骂得来人脸色发白，我和你才开溜到学校操场狂笑。结果，被你我骂的人多了，渐渐地便给我和你冠以“疯子”的称号。他们走路遇上我和你，都会远远地躲开。当然，这样的结果我和你是很满意的。

现在回想，那时的我们真的是有够幼稚的。不过，虽然幼稚，但却不会缺少快乐。

3

其实，那时跟你在一起，也不全只是去骂人。我和你胡乱骂人的时间都是在课间十分钟，而放学后，你便带着我溜出学校到外面的一个小屋里，听你弹吉他。

在那个昏暗的小屋里，听你弹吉他时我是最安静的。因为我非常喜欢吉他，而你的吉他的确也弹得很好。每当一曲终了，你便会兴冲冲地上前问我：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又进步了？有没有一种慑人心魂的感觉？

看到你那副很兴奋且又很期待的样子，虽然我不忍打击你，但也不会夸你。于是，每当你这样问的时候我就只会微笑。而每当你看到我的微笑，便会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原位。

说真的，我很喜欢看你那受伤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回原位，但在拿起吉他弹唱时，便又会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总觉得，在那样的自信底下，附着一个坚强的心。而这个，是我不曾拥有的。所以我承认我有偷偷地羡慕过你，在你捧着吉他弹唱时，且你那一种自信也曾让我偷偷地怦然心动过。

不知何时开始，我恋上了幻想。我常常前一秒还在认真地沉浸在林木的歌声中，下一秒就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也许是陷入幻想太深，时常我还会傻呵呵地笑，而每每这时，那该死的该挨千刀万剐的林木便会停止弹唱，然后突然出现在我跟前，“啪”的一声，给我一记响拳。拳是落在脑壳上的，我生平最恨的事便是有人动我脑袋，且我以前就已经公开特地向他强调了，他竟然还这样无视我的警告，于是，便免不了一场血战。

生来就是女孩子，力气自来便略逊他一筹，再加上林木这人是号称“蛇蝎男”，所以，每一次的恶战都毫无悬念的，最终都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当然，我可没有跪地求饶，再怎么说，我也是有骨气的人。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优点，但就是有着屡败屡战，愈挫愈勇，字典里永远没有放弃两字的精神。所以每次当我又成功地以诈降让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吉他上时，我便快速地跳过去，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向我求饶。当然，每一次他都很没骨气地向我求饶。为此，我总会得意洋洋地站在他的跟前笑他。当然，他也会不甘示弱地冲我开骂。

每天，我们都在用这种方式快乐着。偶尔，他心血来潮时，会教我弹吉他。可或许是我天生少根弦，怎么也学不会那玩意儿。这让我有时对自己很泄气，有时对吉他很生气。那死玩意儿，还要挑主人。竟在林木手里发出的是悠扬的声音，到了我的手里，就成了杀猪般的嚎叫。这让我很气愤，也不由得不怨恨上天的不公平。不过，我的志向本就不是这，不是吗？我讪笑。

4

也许，如果不是你跟我说，你要去北方，我还会傻傻地以为，以为我们会就这样永远地快乐下去。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坐在教室里，把我这一生的力气都拿来应付那堆积如山，怎么样做都不会完的资料时，你冲过来把我拉了出去。

你看着我，认真地说：“小雪，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的话，让我接受不良。其实，自上了高三，我们似都懂事了很多，我不常去那小屋了。当然，你应该也不常去了。你家人希望你能本本分分地上个大学，学个专业，然后稳稳当当地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走完一生，而不希望你胡乱去鼓捣什么音乐。而你也说过，你要好好学习，然后考大学。而我也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会这么安分地坐在教室，才会那么有耐心地对付那堆积如山的资料。

一个月，就剩一个月呀，你竟然跑来告诉我，你要离开。你这样，让我不得不惊讶到连嘴巴都不能合上。

无视于我的惊讶，你继续说：“面对那一些做不完的习题，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想过去，也想未来，想我这些年怎么把高中混要完的。想清楚后的我觉得一直以来我都在浪费时间，考大学并不是我的梦想，更不是唯一的出路。所以，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我惊呼于你的坚定，本要质问你为什么要临阵逃脱的，但话到嘴边却溜不出来。我惊呼于你的看法不同于常人。反正，你就是让我惊呼到我没有办法说出那些骂你或者挽留你的话。

就这样，你离开了。在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离家出走了。除了我，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会逃离，包括你的家人。你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认识你的人的视线，你就这样在我的世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还差五个月才成年的你哪里来的路费，让你逃离这里，这其中包括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你的离开，你的话，让我顿悟了。我的理想是吃遍全天下，虽然没有你的远大，但也是个美好的理想。同时，我也没有你那么的勇敢，能摒弃现在的所有。所以我只能努力地不让自己被那一些高如山、多如海的书给吓倒。而你的离开，让我化悲愤为力量，我将自己更加深埋于书堆。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有眼，看到我的不懈努力，让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虽然学校不怎么样，但终归还是个大学。虽然学的专业出来是高不成低不就型的，但最起码还是能稳稳当当地生活。

能稳当地过完短暂的一生，那便足矣。

5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我总是有很多空余的时间。于是，我总是拿那些空余的时间来泡图书馆。

你离开，已经整整一年了。不知道现在的你过得怎么样，我想知道你的现况。

有时，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某一天，你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嗨，小雪，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不过，想象终究是想象，始终成不了真的。流年，已让我找不着你，同时让你也找不着我。

五月，还是在这样的五月。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坐在窗台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会想你。想你的音容，想你的笑貌，同时还有你那把最宝贝的吉他。

我还会记得，爱感冒的我，每一次感冒都会让你知道，而每一次你都会先骂我，然后便是关切地问我：怎么又感冒了？之后便是不厌其烦地递纸巾给我。有时，看我严重时，还会三令五申，硬逼我去打针。而就算怕打针的我，每次在护士小姐将针管插进我的手时我会凶狠地将你的手臂咬出牙印，你依然还是不怨不悔。

还是会想，你问我梦想的时候。虽然当时你只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等我登上了小巨蛋，我带你吃遍天下。

即便没有山盟海誓般的誓言，即便只是有简简单单的那么一句话，我也还是会记得。记得你的好，记得你的微笑，以及记得你的梦想。

我，不知道，在地球的某一处的你，会不会还记得，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记得我。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起屁颠跟在你后面的我。

不管你是不是会想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早已将我忘记，我依然还是会想你。

文/夏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