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把靠近红唇边缘的酒杯移开到吧台桌面,抬头用双睫毛深处灵动的乌黑眸子,观望着吊灯射出的幽暗冷光,似乎与面前五光十色的酒瓶产生反差的违和。不知怎地,她竟然有种要和他闲聊几句的欲望,但并不是被眼前的这位长相普通身材平庸精神萎靡,貌似薪水收入也未必高人一等的悟先生所吸引。
大概两人有同样的失意,走进了这家不太喧闹的饮酒消闲场所,在用同样麻痹大脑的方式,慰籍自我慌乱空洞的内心。又或是她故作高冷的姿态,突然被一位热情似火的异性勇敢搭讪,而感到些许不可思议,所以对其也自然而然感到好奇。
时隔多日,悟先生已模糊不清两人那天详细都聊些什么内容,只记得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凌晨三点,才渐渐发觉五脏六腑空虚的厉害。又在附近将要打烊的夜宵馄饨铺填充了肚皮,忆起这里他不禁一次的夸赞味道极好,等有机会还要单独前去品尝,只是能否再与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相约于此就不得而知了。
本已经略有醉意的二人,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却被驱散的浑然不知,惊奇的他们大呼假酒。一阵玩笑过后,夹带凉意的夜风袭来,女士打开手机拨打朋友的电话,等待的空隙悟先生看到对方柔美的背景若有所思。不多会后,一辆鲜艳的红色敞篷轿跑停在路边,这红色就如同她刚涂抹的唇色,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异常耀眼。驾驶此车的同样也是位妆扮时尚的女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被风吹乱的酒红长发,随后悟先生目送她们消失在浓重的黑夜中。
直到天空破晓,悟先生还正处于邂逅的愉悦当中,可惜临走过于匆忙,双方未能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对方临走前,曾说过这样使人意犹未尽的话语:“以后我们还会在这里见面的。”语气极柔和,用意极直白,仿佛在告诉悟先生,只要想再次相遇,就在这里找她。
一阵阵令人慌乱的颠簸猛然传来,回过神的他坐立不安向外望去,的确是接近旧城的熟悉景象,好久不见依然还是那么的破旧不堪。越是深入里面,越是难以看到同行的车辆,整条看似宽阔敞亮的公路,有一半的地方却躺着懒散的沙石。
再过前方十字路口,前进不到一公里便能到达目的地附近,在路灯还有几秒之时,司机大哥猛地加速,推背感无比强烈。忽然余光中一幕黑影闪过, 还没来及确认是什么情况,隔着玻璃都能听到一阵巨响,随即司机又紧急刹车。幸亏悟先生双手提前有所防备,抵着前面桌椅方才逃过一劫,他气呼呼的略有情绪向司机质问,司机二话没说指向前方。
红绿灯的杠子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的倾斜,上面的人早已飞翔的不见踪影,地上只剩下几片头盔的残骸,更奇怪的是上面的红绿灯还照常工作。二人唏嘘过后,开始望着上方的常亮的红灯发呆,悟先生督促司机直接开过去,弄不好是刚才那家伙撞出的毛病。
“你这年轻人见识还是太少,上次我就被拍照扣分了,理由竟是擅闯红灯。”
“应该没事的,这个破地方,半天没几辆车,拍照设备恐怕早就拆了!”
“我不管,我要等它变绿了再走。”说完司机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末了又嘱咐悟先生:“灯变了提醒我下,有点困了,昨天晚上打牌太晚没睡好。”
悟先生自然是非常气愤,近在眼前的目的地,却在此嘎然而止。没想再与对方争执几句,听着令人作呕的如雷鼾声,便打消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凉风从远处吹过,这个年代的季节特别混乱,以至于悟先生常常夏秋不分。不过对于男人而言,这又如何呢?除了上衣依附着天气变化而做出改变外,其余而言不就是几条直筒牛仔裤和几双球鞋的来回搭配嘛!确认方向无误后,他开始步行前往,对于接着来的日子作何打算,已经迷惘如同处在陌生的稻谷田地。
凤凰大道明显没有初来时那么风光无限,一些曾经排队到马路中央的小吃店面,早已不在,大概搬到新城重新发财。更多的是一些禁闭大门的棋牌室和还没营业的娱乐场所,也许等到天黑之后,才会有些霓虹色彩描绘这般苍白的街道,悟先生边走边左右寻觅。
天空的太阳显得模糊不定,就好比旧城灰暗的色调让置身其中的人恍如隔世,悟先生便感到些许眩晕,不知觉放慢了脚步。一方面是胃中空空,急需能量补给,另外一方面从昨晚到现在紧张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得到放松安稳的休息。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快餐店,老板还坐在椅子上安详的睡的正香,墙上悬挂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有些年头的抗战片,双方伤亡非常严重,为了争夺最后一块高地而进行最后的对决。老板被叫醒后,睡眼朦胧问他要吃什么?他拿着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后,老板点了支香烟转身钻进了厨房。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还没动静,悟先生无奈喝起免费例汤。这一尝不要紧,直接击中了味蕾,连忙又喝了两碗,最后忍不住索性就着它吃了两碗米饭。饱饭过后,身体恢复了活力,视线也变得明朗,沾满灰尘的门牌号让他有所思索。
上面是蓝底白字印着:“凤凰大道164号。”
这么说的话,就在这方圆十米了,他兴奋起身走开,甚至忘记了还在后厨磨蹭的老板。
糟糕的是,酒吧旁边的馄饨铺子已经搬离此地,而酒吧还未开门营业,这该如何找到那位整天思念的女士呢?
与此同时,从西边方向出现一位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子,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正缓缓走来,目瞪口呆的悟先生又恍惚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