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搬进新居之后第一个一个人的夜晚,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往窗外望去,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不远处是一片并不张扬的灯火,像极了这座安静的城市。我仅亮了书房里的台灯,城市淡淡的橘色夜光趁机透过玻璃窗洒进屋里,散落了一地的空寂。
这样的夜晚,偌大的房间里,我一个人端坐在电脑前,没有落寞,没有害怕,没有不安,也没有激动、开心、或是满足,更多的只是平静而已。因为在今后的若干年里,这就是我的家,是我每天下班之后想要回到的地方,是我不想见人的时候隐藏起来的洞穴,是我伤心难过时自我疗伤的安全窝。只是,现在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对我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我在努力聆听每一次开锁和关门的声音,每一步拖鞋撞击地板的声音,每一级台阶被踏上的声音,还有浴室里流水的声音,厨房里冰箱的声音,阳台上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滴水的声音,和窗外隐约可以听到的过往车辆的声音。这些声音是把我和“家”连接起来的棉线,把它们一根一根拧到一块,慢慢就成了一根长长的风筝线。有了这根风筝线,风筝不管飞再高再远,都能被牵引着回到这个叫作家的地方。
有了家,或许也就意味着在未来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无需再像迁徙的候鸟一样,不停的到达,又不断在离开。我的迁徙,到此,暂且告一段落。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迁徙的呢?2010年大学毕业之后?还是更早?
仔细回想起来,虽然真正开始一个人生活是从2010年8月底开始的,但第一次离家却是18年前。
1999年,为了求学,刚上六年级的妹妹和我寄宿在离家十多公里的姨父姨母家,每周末可以回家一趟。初中就读的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虽然离家仅有二十多公里,但每月只允许回一次家。高中离家数百里远,因此仅在五一、十一和寒暑假会回家。因为这7年里我和妹妹上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住同一间宿舍,所以并不能算作是一个人的迁徙之旅的开端。后来,上了大学,妹妹和我同在一座城市,但一个在城市最西边,一个在最南边,所以,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独自一人的滋味。只不过读大学期间住的是集体宿舍,即便当时的我比较独来独往,但也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所以,真正的一个人的迁徙是7年前到小镇工作的时候开始的。那是一个离家数百公里,需要捯两趟7小时的班车才能到达的边陲小镇。在那所位于小镇中心的学校里,我在同一间老旧的宿舍里住了三年。现在回想起来,屋顶上的裂痕,纱窗上的破洞,木门上的虫眼,水泥地板上的龟裂······一切都还清晰印在脑海里。2013年7月,我打包好所有行李,离开了小镇重返校园继续学业。当时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的。可是,2014年8月底,带着刚开题的论文,我再次回到了小镇。决定回去的原因太多,有需要研究的课题,有合同的制约,有对未来的迷茫,或许还有未了的牵挂。
母亲总会说起,如果当初没有回去,或许我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因为在母亲看来,我的淡漠和疏远都是在那一年之后开始的。我不确定对于当初的选择自己有没有后悔过,但是,那一年里经历过的那些人那些事确实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后来,伤口结痂,自然就变得硬邦邦的,没有温度。
2015年7月,拿到了硕士学位之后,我即刻提出了辞职。一年前的犹豫不决在那一刻统统消失不见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那段痛苦的经历,当初的我真的可以离开得那么决绝吗?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因此我无从知晓答案。7月中旬,我再一次离开了小镇,只不过这一次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去了。
7月底回到高中就读的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方式。没有了之前五年的“铁饭碗”,又因为从学校辞职而被事业单位“封杀”,几次求职碰壁之后,最终放弃了往各中小学挤的念头。2016年7月,在一所培训学校待了一年之后辞职,后来尝试过一段时间的编辑,之后又和人合作开办培训机构,却因非兴趣所在中途放弃,再后来进入了另一所培训学校从教。所以,直到今年6月进入高校就职之前,身边有不少人都在为我曾经的选择惋惜,认为我当时太过冲动。有一次还听母亲说起过,我的辞职甚至被一些人看作是“后青春期的叛逆之举”。(当然,这个名字是我瞎编的,不过他们所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短短两年的时间,在这座城市里不停的换工作,不断入职又离职。但不管换了多少个工作地,我一直住在那个便利的单身公寓里。它像一个端点,在这座城市里延伸出了无数条的射线,开启了无数种可能。只是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当我以为会一直这样漂泊下去的时候,选择又带着我走上了另一条路。
于是,在2017年8月,在一个人到达又离开整整7年之后,这一趟迁徙之旅突然画上了一个句号。但是,我相信它不会是这趟旅程的终点。因为于我,它只是暂时的停顿,是为开启新的旅程的短暂休憩。
候鸟是有迁徙行为的鸟类,季节到了,它们就会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