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
高耸的城墙,一动不动的士兵,里里外外,除了士兵轻轻踏步夜巡的声响,便是月的沉吟。
而这一切,都是大将季礼的领导——城门对面,便是他肃穆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晚风微动,他迅速转过身来,只见一支羽箭从眼前破空而来,惊动了四面的树林,随着窸窸窣窣叶的骚动。
他快速伸手,在一刹那,他的手中已接过了这支上好的羽剑,一切的躁动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季礼冷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城墙的道路,这时,已有了个人影,正朝他走来。
那人走进,穿着上品官袍,配有龙纹,正是一位面目狡诈的官员,低头往他手上看,却见他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那孩子稚气未脱,貌似是七八岁的年纪,呼吸均匀,睡得正酣,孩童蹭了蹭裹着他的布衫,轻轻说着梦中的呓语。
“他是谁?”季礼看着孩童问道。
那官员狡诈地笑了笑,轻声回答道:“杨相之子,杨长冰。”
季礼垂下睫,手上却轻柔地接过官员送来的孩子,长长一叹:“苦了这孩子了。”
晚风一如既往地吹动着熟睡的孩子的发根,左摇右晃,当然,柔和的风里,总会有潜藏的杀机,就像香甜的梦里,看不见现实的恐慌。
季礼抱紧了孩子,伸手铺上掉下来的毯子,粗糙的手指不停地在孩子的肩膀上摩擦着,供孩子取暖。
月光映着他的眼波,闪出了不易察觉的柔和。
雨淅淅沥沥,向窗外四溅,娘家看见了,脸色苍白,回过头道,“一年的暴雨,终将逃不过去。”
或许是听见了娘家们的慌张,雨越来越猖狂,变做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往下坠落,乌云密布,商家均收拾好行当,趁着那雨水未爬过来,慌慌张张离开了铺子,奔向家里。
雨滴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冰凉刺骨的水划过顶篷,落在孩子的脸上,一滴一滴清醒着孩子还未意识到的现实。
他长睫轻颤,温润的脸蛋上铺上了一层水雾。
“啪嗒,啪嗒,啪嗒。”雨水戏虐孩童一般扰乱了他的梦。
孩子簌地睁开了眼,本以为是父亲熟悉的脸映入眼前,而面前的,却是娘家的喊声,夫家的慌张。
孩子立马撑开裹住他的毯子,走进雨里,看见的物是人非在心里默默萌生出恐惧,他睁大了眼睛,马上便映出了泪水。
抽噎,哭泣,迷茫,无措,恐惧,慌张,令这个七八岁的孩子飞奔雨里,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家,他不知要走何处,手足无措地在雨的嘲笑下站着。
他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一丝线索,一丝依靠,一丝方向感,而看见的,却是几张混混戏虐的笑脸,他一声尖叫,回过头拔腿就跑。
道路被冲刷的泥地坑坑洼洼,孩子左一脚右一脚,稍一不慎便让泥泞的路吞噬了鞋子,他没想那么多,干脆光着脚踩在泥地上。
或许是自小就身处皇家,没多走过此等歪扭且泥泞的路,他拼命逃窜,道路左右着他的心,他喊叫着,雨水冲刷在头上,头发上淋得湿透,泪水在头帘上,黏糊糊地粘着发丝。
慌张了,害怕了,跑久了,双腿不听使唤,踩在一个泥坑里,便立不起来了,他回过头,睁大了眼睛,混混早被甩跑了,但恐惧却依旧如影随形。
“呜呜呜……爹……”
他坐在泥地里,街道上,人早就逃光了,看不见一丝人影,只有他一个小小的人影,任由雨水冲刷……
这个叫长冰的孩子,看不见回头路,只看得见眼前的混沌。
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也渐渐习惯了冰凉的水刺入皮肤。
他哭着,他拖起沉重的,埋入泥坑的腿,流沙流过腿部。
他看了看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