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纠察（上）

文:青河

军校生又叫做生长干部学员，是军校所有物种中最底层的一种。大家还记得我之前关于军校各大物种的排名吗？地位由高到低依次是：领导、队干部、教员、纠察、女学员、清洁工、狗、男学员。他们这种处于军校食物链最底端的物种除了学习和训练更多的是迫害和磨难。他们怕教员，怕队干部，更怕大领导。甚至在操场上训练的时候连狗都敢大张旗鼓的在他们堆放整齐的衣服上撒尿。但所有这些物种中他们最怕的也最讨厌的就是纠察。对于其他物种，他们会因为个人的能力和表现而产生关系亲疏的不同差异，校园里的狗平时给它多吃些零食，它在操场上撒尿的时候都会对有你气味的衣服胯下留情。

但是对于纠察这种生物是没有区别化对待的，他们的职责就是给军校生找麻烦。当你在队伍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路时，可能突然就会被站在路边的纠察揪出来。

“同志你好，请出示证件。”纠察彬彬有礼的向你说道。

“咋啦？”你诚惶诚恐的问道，这预示着有坏事发生。

“同志请出示证件。”纠察开始怒目而视。纠察有权利查看每个人的证件。如果你违反军容风纪，那么查完证件就会被登记，登记后周例会被通报，然后队干部处理你。可你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给”，你颤颤巍巍的拿出证件给纠察，并报以桃花般灿烂的微笑，祈求他能放你一马。

纠察面无表情的看了你一眼，登记完后，证件还给你，临走前说一句：“上衣口袋的扣子没扣。”

你扣好扣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心想今天出门前不是检查过了吗？扣子什么时候又开了。这些细节类的东西最磨人的性格，鬼知道你啥时候掏了口袋又忘记扣扣子了。只能祈祷下周队里的军人大会自己不会死的太难看。

这是走在队伍里，碰到纠察多少还有点底气，一群人一下子走过去纠察也不一定能看到你。但如果你一个人走在校园还穿着军装那真就是四面楚歌了。（军校生日常在校内必须穿军装，只有外出才穿便装，这个时候走在校园里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从纠察面前走过。甚至可以手插兜，吃东西，打电话。因为你没有穿军装，你只代表你自己）。

军校生平时在校园游荡，远远看见纠察就会绕开走，或者整理下自己的着装确保没有违规的地方。大部分人被纠了后都是难逃一死。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一次一位女学员穿军装没带帽子被纠察给纠了，（学校的规定，在室外穿军装必须戴帽子）纠察很制式的问道：

“请出示证件。”

这就是要登记上报的意思，刚好他们这段时间对军容风纪抓的比较紧，每个学院每个队月末都有评比。领导很看重，凡是被纠的都要给处分。

女学员默默的从兜里掏出贝雷帽带上，（军校女生都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她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戴帽子，帽子会压坏她们每天精心梳洗的发型，而这个正是她们最在乎的。）

看着女学员戴上了帽子，纠察来了句：“带上帽子也没用，请出示证件。”

军校男生对待女生永远都是礼遇有加，就算是凶神恶煞的队干部也很少对他们发脾气，可这个纠察却不买账，也许是纠察恰巧心情不好，也许这女生不是纠察的菜，也许纠察根本就是个gay，但最有可能的就是纠察这个月的指标还没有完成。学校为了让每个纠察干工作的时候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规定每人每个月应纠多少人，最终苦了的就是我们这些军校最底层的物种。

女学员看纠察无动于衷铁石心肠，最终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任凭纠察怎么要求，她都不说话，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纠察，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这种无助的眼里噙满泪水的眼神，是个男人都会心软。

纠察无奈的说了句：“算了，你走吧！”

其实纠察对此也无计可施，女生不给他掏证件，他不可能自己去掏，对待女生他除了用语言任何手段都不能用，这就是女生在军校的优势。

要是个男学员被纠了，让掏证件你不掏还楚楚可怜的看着纠察，肯定一巴掌给你呼过去，（你还不敢还手，在军校打纠察等同于小偷打警察的性质）然后把你拉到警备室关禁闭，让你们队领导过去领人，因为你不仅军容风纪不整，还影响纠察执行公务。

对付纠察这方面女学员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军校女学员很少，所以每次公布的被纠名单中基本上都是男学员。

不过男学员也有自己的一套对付纠察的方法。

一次队里一哥们在天和园和朋友喝酒，那会儿学校禁酒很严。在吃喝尽兴之时突然纠察进来了，直接人赃并获。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纠察说话，这哥们就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百元，和纠察握了个手，纠察低头瞟了一眼只说了句：

“把酒瓶放在桌子下面。”就走了。这哥们继续若无其事的喝酒，他刚才的动作连他的朋友都没看见。

哥们行贿手法娴熟做的悄无声息。回来给青河他们讲他的光荣事迹，大家对他的临危不乱，反应速度和娴熟手法都由衷的佩服，但没有一个人表示要效仿他。一百块钱，对于当时大二一月480（当时津贴还没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不小的花费，大家除了埋怨“我爹不是李刚”外也就只能告诫自己“出门在外处处小心”了。

不过说句公道话，也不是所有纠察都是见钱眼开，像那哥们那样做也是有风险的，弄不好就会多一项行贿纠察的罪证。

纠察在军校学员面前比较蛮横。他们的成分是士兵，也就是征兵的时候被分到军校来当兵，维持军校的日常秩序。比如纠察，话务员，司机，岗哨（军校生也要在特定时段站岗，一般白天的岗是士兵站，学员白天上课，晚上站岗）。

纠察和军校生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所以他们对待军校生永远都是城管对待街头小商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过“城管”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们学校有很多外军的留学生，尤以非洲和中东的国家为主。特别是这些非洲的朋友们，能来中国军校留学的都是非常有钱有势的。一次青河在操场玩单杠，两个非洲的朋友过来问他：

“盆友，你这果单缸死怎么玩的？叫叫窝好吗？”普通话说得特别溜。

青河遇见外国人本能的就想说英语，刚要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汉语，赶紧换频道，却因为切换太快大脑短路，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青河一不小心就对外国朋友显示出了他的高冷。

整个下午一个多小时的训练，他都在教他们玩各种招式的单杠，通过聊天才发现，好家伙，这俩哥们都是非洲某个酋长国的王子，在中国军校镀金，深造几年人回去就是国王了。青河内心生出由衷的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心想这哥们也不给个名片啥的，等以后他转业了，去周游世界的时候在非洲还能去他那蹭饭呢。

学校这样的非洲朋友特别多，他们从来不怕纠察。

一次一个非洲朋友穿着军装在校园里边走边吃东西，纠察雄赳赳气昂昂的跑过去纠他，结果非洲朋友很不给面子，拉住纠察就打。纠察没有还手，除了自卫就是退步，事情最后闹到学校，不了了之。这事也想的通，如果打了非洲朋友，那就不是普通事件了，那是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很可能上升到外交事件。这件事后纠察基本上不敢纠非洲朋友了。非洲朋友平时没事晚上还带上吉他去学校一条街小广场潇洒的的弹唱。非洲朋友和我们一样，也讨厌那些戴白钢盔的。

非洲朋友揍纠察的事情虽然很解恨，但仔细想起来时青河还是有些不甘，毕竟是和他穿一身衣服的兄弟被外国人揍了，但他们只是游戏规则的执行者而不是制定者，想太多反而徒增苦恼。再说一想起平日非洲朋友种种的友好，心里的那份不甘也就淡了。非洲朋友平日里在学校并不骄横，他们只是讨厌纠察。比如前面一篇写道的关于青河他们在校内扔水壶打架的那一篇，正打的惨烈时，一非洲哥们经过，看不下去了，过来拉架，结果大家打红了眼，他也被狠狠的踹了几脚，这哥们喊着：“打我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就跑掉了。

听青河讲过他和纠察的一件事情，那是大三的时候，晚饭后大概六点半学员去西大门接纠察的岗。（纠察队既负责纠察也负责站岗）本来今天到青河他们班去接岗了，可昨天最后一班的夜岗忘记通知他们，时间过点，纠察队电话催他们接岗，最后青河和班上老夏老胡被急匆匆的派去接岗。

老夏和老胡先过去，青河上了个厕所落在了后面，当青河跑过去以后，岗台上空空如也，老夏和老胡正在警备室挨一个一期士官训斥。看着自己的班员被纠察训斥，很不是滋味，但他很客气的问纠察：

“班长，咋回事？他俩怎么了？”

纠察将目光转向青河，恶狠狠的说道：

“你他妈谁啊？”

“我是他们班长。”青河还是很客气的说道。

不客气不行啊，这会正是特殊时期。他们大二升大三由基础学院转到专业学院，并且和大四的一个队，大四管大三。这是一种最恐怖的管理方式，当囚犯管囚犯时，他们比狱卒的管理方式还要恐怖，还要变态。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已经被整治的服服帖帖，平时非常低调，基本不惹事，甚至见到是非都会绕着走。否则回去后又是层层施压，一人生病全队吃药。

纠察本来训斥的正起劲呢，刚才被拖岗的愤怒也快消除了，却被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学员重新激怒了。他大步走过来左手抓住青河的领口，右手一拳接一拳的朝青河的脸打过来，嘴里不断的骂道：

“你他妈是班长是吧，你他妈是班长是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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