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伊嘉
每到麦收时节,我总会情不自禁吟起白居易的诗句: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一夜之间已是金黄铺满地。
记得五月下旬回家,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屏息而立,一股热风迎面扑来,夹杂着麦子的味道;凝神而望,能够清晰可见热气自下而上翻腾着。
上周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家里的麦子两天就收完了,等我周末回家就没事了。
于我而言,农忙时节可以在家休息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年少时,尤其是酷热难耐之下下地收麦子,让我闻风丧胆。不过机械化的迅速发展,将一批又一批人从田里解放出来,我就是其中的一员,从高中起,我做农活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一直到我念初中,学校还有半个月的麦假,麦假顾名思义就是为回家收麦子放的假。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麦假,因为这个小长假意味着我每天要跟着家长下地做农活。
那时候特别羡慕家里不种田的同学,因为他们可以有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收麦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割麦子——从地里拉出去——打场碾麦子——扬场到装袋运回家,往往半个月的假期都不够用。
小时候割麦子是纯手工,每天天还不亮,爸妈带着哥哥,拿着镰刀就出门了,此时割麦子,麦穗不容易掉,麦秆不容易折。割麦子时左手把着麦秆,右手持镰刀从根部截断,还要小心用力过猛时,镰刀可能会弄伤了腿。
中午阳光暴晒,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因为抢收,高温下割麦子,在当时的农村已是常态。
割下来的麦子,在田垄上码的整整齐齐,晒的差不多干了,用拖拉机拉到场里进行下一道工序。
村南头有一大片空地,家家户户都分有一小片当做场子,把拉回来的麦子在场里摊开,在阳光下暴晒,等干的焦脆,在拖拉机后面拉上一个石磙,烟囱上冒着烟气的拖拉机拖着石磙,在麦子上一圈又一圈的跑着,我们称之为碾场。
那时最熟悉的声音莫过于拖拉机的轰鸣声,我和小伙伴可以从拖拉机的声音中判断是谁家在碾场了,谁家的活干完回家了……
拖拉机不停歇地奔跑着,石磙不知疲倦地翻滚着,等到麦子从麦穗脱落的差不多了,用铁叉翻一遍秸秆,再碾一遍,保证所有的麦粒都脱落干净。
后来村里有了水泥路,有聪明人便将麦穗摊开在公共大路上,让过往的车辆随便碾了去。
麦粒脱落干净,用铁叉将秸秆挑起,一边挑一边抖,将挑起来的秸秆垛成草垛。
垛草垛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拿起铁叉就能垛起来或圆的或方的草垛。
往往那些技术不过关的,总是垛着垛着,就会倒塌,然后重来。
我和我的小伙伴喜欢做的事情是踩草垛,这样可以使草垛更瓷实,看着草垛在自己脚下越来越高,内心的兴奋自是无法言表。
等草垛垛好了,我们却迟迟不肯下来,躺在草垛顶上,看天上的星星眨眼睛,听下面草丛里昆虫的鸣叫,有好几次,看着听着在草垛上睡着了。
当我们沉醉在睡梦中,爸妈依然在忙个不停,将夹杂着杂物的麦粒堆到一起,等到有风来,借着风力,把杂物分离出去,就是我们所说的扬场。
水平高的人,一掀子麦子扬出去,麦粒和杂物能够完美分离,也有人种了几十年的田,依然不会扬场。
扬好的麦子,顿时变得干净漂亮了许多,我们拿着编织袋,装麦子。
脱了鞋,光着脚丫,踩在麦子里,双手撑着口袋,当一簸箕一簸箕的麦子被灌到编织袋,触底时升起的灰尘,迎面扑来,即使灰头土脸,依然热爱这生活最真实的味道。
麦子装好袋,拖拉机又一次被派上了大用场,将装好的麦子运回家,在屋里放好。
至此,一个农民的心才算落了地。
后来有了初级版的收割机,绑在拖拉机前面的自动大铲子,可以把麦子铲的整整齐齐,不用再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整个农忙的时节,效率高了不少。
但是我却迷上了捡麦穗。
早晨起床,拿上一个编织袋,顺着家门的路一直南行,出了村口,路两边全是麦田,收割过的田里,总会有一拨一拨的人前来捡麦穗。
我妈说我自家地里的麦穗不捡去路上捡,得不偿失,在我看来,好像路上别人家掉的麦穗就是比自家的好。
运气好时,半天能捡大半袋子,拖着沉甸甸的编织袋回家,内心的激动就像在课堂上被老师表扬了一样;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跑了大半天没捡到几个麦穗不说,脚踝还被麦茬扎的布满伤痕。
那些被我捡回来的麦穗,摊在家里的院子里晒,晒干后,我拿着棍子一点点捶打,学着大人的模样,去掉外皮,将干净的麦子重新装进编织袋。
当然我的一己之力并不能收获多少麦子,但这种经历却是多少麦子都换不回来的。
大型联合收割机的兴起,收麦子更加简单易行,整片整片的麦田,不一会儿就全变成了及脚踝的麦茬,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捡过麦子了,甚至连田里都很少去了。
家里的镰刀生了锈,拖拉机一年也不会用上几次。
那些我曾经不喜欢的经历,如今却成了一部分人通过网络怀念的珍贵,那些不经意的曾经,也成了我宝贵的财富。
【齐悦梦想大型社群更文第5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