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云流四十九年除夕,红袖山庄
雪在正午时分刚刚停歇,下人们一边忙着张罗年节的事情,一边也忙着打扫庄子里的积雪。
诺伊从偏厅出来,正巧碰上了萧秋雨,萧秋雨约他去往院中小坐,诺伊也就没有推辞。
“你从雪郡叫来的那个小子,根基很不错啊。”萧秋雨望着远处院中练剑的落锦,话中不免有些诧异。
诺伊没有否认,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倒是萧秋雨看他点头有些奇怪地追问:“莫非,你也要收他做弟子?他的剑已有章法,怕是不会为了你改换门庭。”
“说不上改换门庭吧,我在雪郡试过他的剑,他虽未出手但是我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诺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捧在手中,目光却也望向院中练剑的男子。
萧秋雨微微一愣:“莫不是,你在极北之北所承袭的剑术和这小子的快剑是一个路子?”
诺伊摆摆手:“当然不是,我幻族剑法,自然不会外传到中州这么南方的地界,在我手上也是这样。”
“这么说,你不准备教他剑法?那又收他做弟子有何用?”萧秋雨不解。
诺伊喝了一口茶说:“剑由心生,他的剑已经很快,快而不乱,这点我很欣赏。就是他心中有一份犹豫,故而剑不能随心所欲。”
萧秋雨一听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若是人人都能摈除心结,那人人不都能把剑练到你这么快?”
“自然不会,幻族剑术虽不可外传,但是族中体术则另当别论。我已离开幻族,有些东西想必不需要太过苛责。”
“哦?”萧秋雨眉头一皱,“你是说,你要传给他们你族的秘术?”
“不必担心,谈不上秘术,只是我族承自上古幻神,万载皆于极北之北守护焰魔之封印,少与外界来往。我若不是僭越族规,窥探天机一二,也不会离开北地往南方来寻‘本理’。幻体术,幻念术都是根基,谈不上什么神秘也无什么限制。”
萧秋雨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在意地问:“这世上真有上古神魔?”
诺伊轻轻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传说之影,难说真假。”
萧秋雨看着诺伊,少顷也就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哈哈,是我多问了。”
“无妨”
他们正说着话,从中厅跑出来一个女孩,穿着华丽,眉目间与萧秋雨有些相似,身后跟着个婢女,一脸苦相。
女孩往诺伊他们这边跑来,婢女走近了看到了萧秋雨,更是满面愁容地说:“老爷,小姐她……”
萧秋雨拉过女孩,对婢女摆摆手说:“无妨,小熏你先去忙吧,红玉既然出来了就和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唤作小薰的婢女松了口气,微微欠身,然后就顺着来的时候的路回了中厅。
“又惹小熏姐姐生气了?”萧秋雨虽说是责问,话中却多许爱怜。
萧红玉摇摇头:“才没有,小熏姐姐要我在房里待到晚上,是我要生气才对。”
萧秋雨和诺伊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诺伊指着远处院中还在练剑的落锦说:“红玉,你是不是想像那个哥哥一样呢?”
萧红玉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微微诧异:“落锦哥哥,还在练剑?”
“哼,”萧秋雨忽然故作严肃,“你以为习武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萧红玉一听也是皱起眉来:“哼,父亲不让我习武,竟是怕我嫌累么?”
“你敢说你能像你菁儿妹妹那样每日磨砺?”萧秋雨说着瞥了瞥诺伊。
萧红玉自然看到,于是转向诺伊问道:“难道诺伊师傅也是这么想的么?!”
诺伊有些埋怨地看了看萧秋雨,却也不好不回答萧红玉的问题,只能摇摇头说:“哪里,我要想传你剑法,也要过了你父亲这一关,他不同意罢了。”
“哦?”萧秋雨看了看面露笑意的诺伊,想了想,没有把话再推回去:“还是我做的不对了?那好,年节一过,红玉你就随你诺伊师傅回雪山习武如何?”
萧红玉看了看萧秋雨,又看了看诺伊,有些欣喜地说:“是真的?”
诺伊叹了口气,但是也只好点点头说:“是真的,年后我要带落锦回龙骨雪山,本是要留你在山庄等时局稳定了再做打算,既然今天你父亲点头了,那我便带你一并回去好了。”
萧红玉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我要把这事告诉小薰姐姐!”
说完她就蹦跳着跑回中厅去了。
见萧红玉离开,萧秋雨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哈,你什么时候准备把她留在我这里等到时局稳定了再做打算?”
“你一开始不是不同意嘛?”诺伊自顾自喝茶。
“你不是刚来就要把红玉带走?我不同意你便不走,赖到了年节?”萧秋雨笑着说。
诺伊放下茶杯,斜了萧秋雨一眼,站起身来说:“啧,说与孩童的话你也当真?”
说完便往屋里走去。
萧秋雨放下茶杯也是追上前去,笑着说:“无妨,这不是同意你带红玉走了么。”
“不是风语?”
“既是当着红玉面说了,便是当真了,不过。”萧秋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
“不过什么?”诺伊一扬眉毛。
萧秋雨好像没看到想看到的人,于是接着说:“不过我们得订个约,冷菁在我手下练剑,我把红玉托付于你习武,过十年让她们比试,如何?”
“若胜了如何?”
“我们今晚先不喝那个,我明天找地埋了它,埋一旬,云流六十年挖出来当赌注如何?”
“你说那个?莫不是不想给我喝,故意想这一出?”
“哪里的话,你若不同意,我们换个东西赌也行。”
“无妨,赌便是了,再藏十年,最后还得到我肚子里。”
“你还真是自信。”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往屋里走去。
时间催动命运的齿轮,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十年之约在定下的时候还是洛川云流的年历,到了赴约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番光景。十年里,中央大地上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多到他们被命运推搡着,毫无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