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飘扬的鹅毛
上一章:医院
第三章:惊鸿一蹩
七年前。
那年,我上大三。
宿舍共住了五人,本来六人,其中一个在大二时搬离宿舍,去哪里?和女友到外面同居去了,让我们哥们几个好生羡慕。
后来每次碰到他,我们几个总是调侃:“同居感觉如何?”
他笑而不语,最多呵呵一下。大家心里都在揣测这呵呵里面包含了几个意思。
没有女朋友的,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我与阿文,喜欢打球,也是篮球协会成员,阿文年龄是宿舍里最大的,所以他经常照顾我们,帮大家打开水,买饭。
小凯,来自西北,家里比较困难,在学校食堂谋得一份勤工俭学工作,每天中午、晚上开饭时间准时在窗口守候,等着阿文拿着几个大碗,三毛钱能打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
那时,我们就明白了,有熟人好办事。
另外两个,一个是游戏王,一个是书呆子。但大家算是相处融洽,那些年,“马加爵”事件传遍全国各大校园,虽然过去有些时日,但依然如雷灌耳,我们总相互调侃:感谢兄弟的不杀之恩!
游戏王家里比较富裕,记得刚上大学报道那会,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他老爸是他家乡县城文化局局长,局长隔三差五带部队扫黄、查网吧、游戏厅,自己儿子却天天光顾那些场地,这有点闹笑话了。
但游戏王很大方,时不时请我们几个哥们去搓一顿。因为除他以外,我们都过得捉襟见肘,能拿出来的票子有限。
那天,又是在外面请客,游戏王过生日。吃饭回来,晚上差不多九点了,游戏王提议从墙上翻过去,因为走学校大门实在太远了,又喝了点小酒。
哥们几个也觉得甚好。
我个子比他们都高。很奇怪,我上小学、初中个子矮的可怜,同学们都给我取个外号叫“小不点”,一上高中,似乎身体才真正发育,像泥土里爆发的豆芽,一夜之间猛长,到了大三180个子,也难怪,回到家很多人不认识我,以为哪里来了个北方汉子。
我猜想,这与小凯在食堂每日3毛钱给我打一大碗米饭是分不开的。
果然,朝中有人,养的猪都比别家肥。
我一个个把他们托上墙,等大伙都跳下去了,我拉着上面一根铁丝网,往上爬,纵身一跃,没想到墙顶上还有碎玻璃片,手掌刮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慌乱中,脚踩到墙上的青苔,一滑,一只鞋子掉下一个缝里,那个缝隙是沿墙搭建的公共澡堂的一个小窗户。
我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蹑手蹑脚地绕了一大圈,走到澡堂正门口,我一看掉鞋的位子是女生浴室。
傻眼了,怎么办?
一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在门口也没看到什么人,也没听到里面有流水哗哗的声音。
猜想这时候估计没有什么人洗澡,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大学的澡堂是一格一格,每个格子间的四面墙上有一个水龙头,插卡洗澡。
我像做贼似的,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往里看,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还带着一股仙气,那感觉就像唐僧进了女儿国。
走到第三格,眼前一幕惊呆了。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生正在水龙头下哼着歌,湿漉漉的头发垂到肩膀,圆润饱满的臀部对着门口,她还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想转正离去。
她惊叫一声:“救命啊,救命啊,抓流氓!”
我飞快地跑。心想,这下完了。
不料,打着赤脚,慌乱中,在走廊到门口的那个坡上滑了一跤,回头一看,这女生够猛,拎起浴巾一裹,直冲向我。
我爬起往外跑,她也不管身上还有泡沫及头发上往下流的水珠,打着赤脚奋力直追。一边大声叫喊:“救命啊,抓流氓。”
果然,我被几个路过的男生按住。
很显然,接下来,我被送到校保卫科。无论我如何解释都是错的,宿舍几个哥们一翻墙就走了,没想到我后面还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想把他们拖下水。否则全宿舍的人都得遭殃。
但我死也不承认,我是偷看女生洗澡。
然而,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就是偷看了,这是事实。
第三天,学校宣传栏贴了一张通告,关于对我的处罚:记大过。
宿舍哥们几个调侃我:记大过怕什么,看了一次真人裸体。但事实是我真没看到什么,只看到屁股。我觉得我太冤了。
这处罚将会记录我的档案,跟随我一生。然而,我又能怎样?
我想和那女生联系,只知道她是英语系的,我希望她能不能帮我去请求校领导给我销案,否则,这大学白读了,我一个农村人,考上大学不容易,不能这样毁了,以后找工作也麻烦。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铁定了心,一定要找到她,有多苦逼就装多苦,下跪也行,当时就这么想的。
那天夜晚,我在英语系的门口,站在槐树下,心情像上刑场一样,等待她下晚自习。
大家都陆陆续续出来,我始终没有看到她,正在焦虑中准备离去,忽然看到她从后门出来,背个背包,穿了一条白色裙子,带一个耳机,晃悠晃悠走出来。
“那个,那天的事不好意思,我向你道个歉......”我真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先道歉总归是好的,最终目的想求她销案。
“你干嘛?怎么又是你?你这个流氓!”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像弹簧一样,弹出一米之远。
我看她对我如此反感,怕她又喊人,我赶紧跪下,说实话,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给人下跪。路过的男男女女频频回头,发出“哇塞”的声音,都以为我在表白求爱了。
幸好,昏暗的路灯看不清槐树下我的清晰面孔,否则钻地洞去。
“你这是干嘛?”她一把拉我到旁边偏僻的小径,似乎那边没什么人,我诺诺地跟在后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能不能跟校领导说,帮我把处分销案? ”我声音小的可怜,好像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人高马大,怎么这么懦弱,我自己都觉得丢脸。
“自己做了错事,还不想得到惩罚?”她一脸不屑,似乎还不解气。
“我真不是故意看你洗澡,我是去找鞋。”我还是想把我名誉挽回。我确实是去找鞋。
“谁信啊?你就是个变态!你肯定是在墙上偷看,然后故意把鞋子丢下来!”她没凭没据,越说越离谱。
“谁稀罕看你啊?不帮忙拉倒!”我一气之下愤怒地走了,感觉自己此刻特爷们。
夜色中,桂花的香味潜入鼻翼,弥漫着整个校园,可我却无心去领略它的芬芳。求她没成功,这是既定事实,我甩甩头,明天还有一场蓝球赛,我赶紧回去睡觉。
次日下午,我和阿文早早做好准备来到篮球场,阿文是去做替补的,我打前锋。这一次篮球赛是和其他就近几所高校的巡回赛。关系到自己学校的荣誉,校领导自然也很关心,安排了拉拉队。
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拉拉队,似乎以前也没什么拉拉队,好像不成形。然而,这次我却分外注意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英语系女生也在其中。
很显然,她也发现了我。
她眼中的变态狂此刻在篮球场上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投球机会。我汗流浃背,挥如雨下,一想起昨晚的那一跪,简直是白跪了,我心中有些气,全部发泄到球上去了,结果超常发挥,我们校队赢了。
比赛结束后,队员们都在欢呼雀跃,互相拥抱。我走到看台上,心里想着令人激动的结果,本来是抱着陪打的心态,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叫张一楠。”突然一个女生在我身后说话。
我转身一看,就是英语系那个洗澡女生,我一愣,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接着,她拿着一瓶水递给我说:“来,喝瓶水吧!恭喜你们!”
那微笑,是我见过最纯洁,最阳光的微笑,嫩白的脸蛋有点像树上刚成熟的水蜜桃,多汁嫩甜,很想咬一口。
也许,大部分男生见到漂亮的女生都会结巴,然后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想装冷酷,我不知道当时是想装冷酷还是真结巴了,反正只说了两个字:谢谢,然后低头猛喝水。
平时一支水怎么着也得分两三次喝完,这下,我竟然像一头牛一样“咕咚、咕咚”一口气把它喝完了。
她“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然后递给我一张纸条,转身就离去了。我木然,呆立在原地。
“肖铭,呦,都有女生递纸条啦?”我背后传来阿文的声音,紧接着,其他队员都在下面吹着口哨。
我跟阿文做了个鬼脸,小声告诉他,就是这个女生害我受处分的。结果,他却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好福气啊,梦姑来找你了。”
《天龙八部》虚竹不小心掉到地窖,没想到掉进的是温柔乡,与梦姑缠绵一晚上,结果,梦姑在“考夫”时,实则是在寻找虚竹,难以忘怀的地窖激情。
我咋能和虚竹对比?我连脸都没看清,当然,虚竹也没看到脸,但虚竹是近了身,而我没有,不但没有,还被追打,受了处分。
不管如何,此刻我心中窃喜,打开一看是个手机号码,署名:张一楠。字体娟秀,是用餐巾纸写的,很显然是刚刚写的。
我小心折起来,生怕风一吹,没了。
我放进球裤,却发现裤兜贴着肉全是汗水。于是,像背英语单词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背着,生怕掉了,然后忘记了。
因为,我还指望着她能回心转意,帮我去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