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对柳叶细长眉,一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中等个子,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面似桃花,这就是年轻时候的我妈。从我妈多年前的照片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人。如今,黑发变银丝,眼皮开始有些耷拉,皮肤变黑,脸上爬满皱纹,瘦弱不堪,浑身上下写满“岁月神偷”……但在我心里,她依旧是世界上最美的妈。

        我妈是个孝顺的女儿。虽然无福未曾见过我那善良能干的外婆,但从我妈的无数次回忆中,我对外婆的印象依然是有的。外婆是个苦命的河南人,逃难到陕西,最后嫁给外公,育有三子一女。对于我妈这个唯一的女儿,外婆自然是最疼爱的,但我妈却没有“恃宠而骄”,从小听话懂事,从不惹外婆生气,更明白外婆尽心尽力照顾一大家子人的辛苦。尽管如此,我妈还是早早失去了母爱,外婆在我妈21岁的时候不幸离世了。我无法想象我妈当时的痛苦,只听她回忆说自己哭晕过去好多次,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她听朋友提到“我妈”这个词,她就会黯然神伤……在那个结婚比较早的年代,我妈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虽在外婆离世前与我爸订婚,但她坚持要为外婆守孝,就这样五年过去了,才和我爸完婚。外婆离世后就剩外公了,外公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对我却是极好的。小时候我妈经常带我去舅舅家看外公,虽然路途较远,交通不便,有时候甚至是步行,但我妈却从来没有迟疑过。听我妈说应该是我一岁多刚学会走路,一次她带我去看外公,没有车爸也不在,所以只能步行了。一路上我妈抱累了就拿着一串葡萄哄我走路,走到舅舅家时葡萄也被我吃完了,她也累瘫了。虽然我妈很疼爱我,但她是一位母亲的同时又是外公的女儿,她也爱外公,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女儿了。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外公病重了,我妈就带着弟弟去舅家住下照顾外公,那段日子至今我记忆犹新。每天晚上想妈妈偷偷抹眼泪,但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只能任由无边无尽的思念在黑暗的长夜里泛滥。没过多久,外公也去世了,我妈连仅有的父爱也失去了。此时,她却没有失去外婆时那么痛苦了。后来我问她,她说对于外公她尽孝了,外公也是高龄,生活条件也好多了,外公走得没有遗憾和牵挂;但外婆走得太突然了,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我想这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吧。

        我妈是个优秀的母亲。我妈在舅舅家虽不是娇生惯养的,但也是全家宠爱的,三个舅舅更是不让我妈干累活受委屈。嫁到我家后,物质条件比不上舅舅家,疼爱更是比不上,但她始终在用自己勤劳勇敢的双手努力着。因我妈爱干净,小时候的我在众多孩子们中似乎有点“鹤立鸡群”,别的孩子用手玩泥巴,我只是看看;别的孩子在地上打滚,我也只是笑笑;别的孩子摔倒后起来要么哭要么继续跑,而我摔倒起来后第一件事是先拍衣服上的土,哪怕哭着也是如此……就这样,爱干净的妈让我在孩子们中衣服总是最干净的,这点当时我还是有点小自豪的。贫穷在那个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我有一位勤劳的妈,不论是挖草药、打酸枣、做手工,我妈从来都是当时村子里最能干的妇女。那时候,我妈真是辛苦,每天起早贪黑,为生计奔波,但从来没有在我和弟弟面前抱怨过一个“苦”字,她所有的希望都在我和弟弟身上。上小学时,我妈承诺我和弟弟,只要我们考一百分,就会有五块钱的奖励。那时候的五块钱还是很值钱的,我知道这可能是她一天的辛苦付出。有时候会考一百分,有时候也会“失手”,但考得不好了,她也从来不会责备我们而是鼓励我们,因为她知道没考好我们心里更难过。记得上初一,语文老师让我们买本大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说我们手里拿的小字典该扔了。可我这本新华字典是六年级时爸爸刚买的新的,实在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要,也不敢问我爸再要。后来还是鼓起勇气跟我妈说了,我妈立马同意了,25元钱爽快地给了我,那是她平时一角一元攒的辛苦钱!后来我们班买了大字典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拿到那本厚厚的大字典后,我认认真真地用旧纸给它包好封皮,一直用到高中,虽有些散页了,但粘好继续带着直到大学毕业。现在,这本字典真的已经很旧了,却被我视如珍宝。它不仅仅是本字典,也是我妈的一颗盼子成才的心。还有,弟弟初中时想要一辆新自行车,但我爸非让他骑我用过的旧的,弟弟就满心委屈,别的同学都有新的自行车,自己的经常出毛病。我妈看在眼里,于是她每天去打酸枣,早上走傍晚回来,中午啃点馍,装满酸枣的背篓丝毫不留情面,一道道血红的印子刻满我妈那瘦弱的肩头。弟弟也知我妈辛苦,每天下午放学回来去接我妈,但我妈哪里舍得让她儿子背,回来后弟弟就帮我妈收拾再拉去卖。那时我上高中住校,想帮也没机会。不知道她们娘俩攒了多久,反正后来弟弟的新自行车得偿所愿了。正是有这样一位优秀的母亲,即使生活清贫,我和弟弟也从来没有自卑过,别的孩子能有的,我妈一定会满足我和弟弟。而那时我能回报她的,只有好好学习了,考上大学她比任何人都开心……

        我妈是个善良的好人。大半辈子,我妈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我爸则与我妈性格相反,脾气火爆,所以听得最多的就是我妈劝我爸有啥事好好说话不要和人家争,有理走遍天下,吃亏是福……我妈就是这样,从来不和别人争,和左邻右舍总能和睦相处,对待长辈总是谦逊有礼,自然她的人缘也是极好的。隔壁家的叔叔两个儿子和我跟弟弟一般大,我们也是一起玩大的,阿姨前些年在在打工意外离世了,叔叔患有癫痫三年前也撒手人寰了,留下那两个儿子孤苦无依。叔叔刚走那晚,小儿子来我家跟我爸妈说这事,说完我爸就跟着过去帮忙照应了。我妈就一直在那抹泪念叨:“两个娃可怜的,没妈没爸以后该怎么生活?还得娶媳妇……”此后,他们两每次回来,如果我妈在家都会给他们拿些吃的,关心下他们的生活……我妈就是这样,心肠太软。上次我回家,到县城没打电话就回去了。到家后,她抱怨我没给她打电话,本来想让我买些吃的,她准备去看村里的两位奶奶。没办法,我已经回来了,她就让我陪她去村里的商店买点东西(因为她现在视力不好了,想让我帮她看食品的生产日期)。买了两份适合老年人吃的一些食品,她就独自去了。一位奶奶年近九旬,这半年来身体越来越差,我妈现在也常不在老家,最多就是寒暑假在家时间多,她就一直惦记着那位奶奶,看完奶奶回来后跟我说奶奶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可能时日不多了,但还能认出来她,一直拉着她的手说她有心的……而我妈则是一直记得奶奶的好,说她很热情,每次见了都会叫她去坐坐……昨天下午和我妈打电话,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那位奶奶去世了……我在电话这头愣了一下,安慰她说:“奶奶年龄大了,走了就不受罪了,前几天你也去看过了……”可以听出来,我妈还是有一点难过。她就是这样,对谁都真诚相待,对谁都充满善意。

        突然想写这个话题,但感觉这个话题又是写不完道不尽的。我妈,她就是这样一位既普通又伟大的女性。这辈子有幸的是遇见我妈,更有幸的是做我妈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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